华明澜见他肿了眼泡哀告,放下手中的兵书,站起了身踱步到华明沦面前,半大的小子已堪堪到了他的肩膀头子,白净的面皮上几道泪痕,挨了几下板子,就似受了莫大的委屈,抵得上捅破天的窟窿。他手掌轻轻按在华明沦肩膀上,轻声问道:“疼吗?”
当然疼,吃金饮玉被呵呼长大生平第一次挨这样重的板子,怎么不疼?但是听到哥哥的声音,又想到皇上姐夫那些惩罚,心中涌起了阵阵酸楚,大颗的泪珠货真价实的落了下来,摇摇头不再呼痛。华明澜继续放低了生气道:“只是被戒尺打了几板子,应是无碍的,这还不是咱华家正经的家法呢。”
华明沦瞪大了眼睛看了看他哥哥,华明澜继续道:“华家的家法本是一条牦牛皮鞭,小孩儿手腕儿那么粗,抡下去呼呼生响,被鞭凤擦一下就能起一条红印子。”
看到华明沦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就笑道:“这就怕了?有一次老侯爷要罚我,现居北苑的陆姨娘说我犯下大错,不疼不痒总不能记得清楚,连夜让人在那皮鞭上黏了倒刺,一鞭子下去能带起一层皮肉。”说着卷起了长袖到手肘处,华明澜生的猿背蜂腰,并不过分健壮,手臂肌肉线条匀称有力,皮肤白皙泛着光泽,只手肘处一道蜿蜒的伤疤破坏了这份美感,像是素白纸上一道浅墨突兀令人遗憾。“老侯爷打到了后来,我实在疼痛难耐,就用手挡了下。”华明澜从不称他为父亲,只称他为老侯爷。
华明沦肿着的手想去触碰那道伤疤,他哥哥却迅速放下衣袖,再看他脸色已平静如古井,似在叙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往事。
华明沦抖着声音:“我没见过......”
华明澜摸摸他的发顶道:“你当然没有见过,老侯爷死的时候,我做主送去陪葬了。”
大哥英明!
华明沦尚不记事,老侯爷就暴毙而亡,姨娘也随着去了,他自小是嫡母教养,对生父生母都没甚感情,知道哥哥不喜欢父亲,便在心里也认定那只是个故去的老侯爷,并不感伤。。
“你在外惹事,害我自省在家也好,丢了官职也罢,我虽生气却并不失望,可是堂堂男儿挨了几板子就从午时哭到现在令人汗颜。你既弱又蠢又莽撞,被人陷入套中仍不自知更令人鄙薄...... ”
华明沦知道哥哥说的是实话,更觉无地自容,拿脚尖磨了地面。华明澜见了正欲再训斥,外间却传来华老夫人的呼叫声音,正唤着“沦儿”一步步走来。
华明沦脸上一喜,知道救星已到,却不敢动仍老老实实低头听训。
华老夫人见到华明沦,竟推了丫鬟们的的手不再让扶着,几步快走到他面前,看到他肿胀的手心就握着心肝肉的哭喊起来,华明沦被碰到了伤口,虽强忍神情还是带了些出来,华老夫人又慌忙撒开,一时间不敢碰触他,只对着华明澜哭道:“他是你弟弟,不是你的奴才,下属,你如何说打就打,还伤的这样重,赶明儿握不了筷子,抓不了笔,不就是废人一个了?你真是好狠的心!”
华明沦见到哥哥挨骂愈加羞愧,忙道:“原就是我错,不怪哥哥,我害得华家背了恶名,哥哥也被禁足在家,就是挨上几鞭子都是应当的。”
华老太太多和善的一个人此时也横眉怒斥:“他还敢打你鞭子?!”
童嬷嬷看不得明澜少爷受苦,在一旁劝道:“老太太心疼糊涂了,这府里的主子们除了侯爷可没人别再挨过鞭子了。”
许是想到了往事,华老太太沉默了一下,终还是对华明澜道:“他纵有错,也是你我教导不善的缘故,怎能一味儿责打,还下了重手。”
华明澜不语,童嬷嬷又在旁道:“人不学不知义,玉不琢不成器,侯爷是怕小少爷走了邪路才严加管教的。”
华老太太不忍再对儿子发怒,却想起了童嬷嬷的坏出来,截口斥道:“闭嘴,等沦儿上了药再和你这老货理论,府里出了这样大的事儿,你竟然还让丫鬟们瞒着我!”
童嬷嬷也讪讪的住了嘴,华老夫人拉着华明沦的衣袖拖他出门,华明沦回头看看哥哥脸上并无不悦,便拖拖拉拉的随嫡母出去了,瞬间老夫人呼啦啦又带回来一批人,又呼奴唤婢的喧哗着走了。
有一个长脸的健硕汉子进来禀报:“那拾宝阁的小厮伙计都一应散了,有几个另寻了差事,还有几个说是回了乡下,一时倒也查不清楚。”
华明澜嗯了一声,道:“那承恩公府呢?”
那汉子继续回报:“老承恩公已然卧病在床,世子还是闭门不出,就是赵广彦,也只到时去兵部应卯,并无异常。”
华明澜点点头道:“盯住了拾宝阁,派几个人去和那两个掌柜好好说话,这不是什么高深的伎俩,给我一个头发丝儿都不要放过的查,抓住幕后的狐狸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