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成瘾]
13.
那封邮件是她的直系上司发来的,里面是各种准备正式前往格尔木的准备事项,都是阿宁作为一名领队所应该做的事。在睡了一个非常饱满的觉后,她将这封e详详细细地浏览了一遍,并且记下了所有自己该考虑到的以及需要提前做好的事情。
但不同于以往的是,在把这些东西习惯性地记忆到脑子里之后,那种通过睡眠已经消除了的疲惫感觉及其突然的,好似从河床底部泛上来的垃圾一样顿时涌了上来,像潮水一般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那一刻,阿宁内心一阵烦躁恶心,然后出于本能地甩手就把手机摔在了床铺上,自己顿时失控地放松了全身的肌肉,也一下子倒在了床上,世界都归于平静,就这么躺了一会后,有种名为恐惧的感觉让她的手脚都渐渐冰凉了起来。
阿宁躺在床上,大脑里一片空白;她之所以有了这种感觉,似乎是因为她已经意识到了些什么;准确来说是这么久以来,她的大脑终于不再被过于理智的情感所蒙蔽,意识到了心底最深处的渴望。
她累了。
你不应该在正风华正茂的年纪里选择徘徊于孤独之间,你不应该用人生的大半时间来提心吊胆地跟地底深处的未知搏命,你不应该每次一个人回来面对着毫无人气的冰冷的房子——你也是个女人,你其实是渴望陪伴与温暖的。
这股深埋在心底的渴望,原本可遇而不可求,原本它可能会就这样被扼杀在那个又黑又冷的角落里,但它还是因为那一句话,而猛然间觉醒,发了芽,从内心深处探出头来。
“你一个这么漂亮的女人,为什么会想到干这一行?”
彼时阿宁只觉得莫名愤懑与不甘,下意识地轻飘飘顶了黑瞎子一句后就再没动静;然而这句话仿佛一枚还未点燃引线的□□一般,只等待某一个不经意间摩擦出的火花蹭着引线,□□便爆了;爆炸的时候在她心里掀起惊天动地的气浪,让她心神不宁,形魂皆荡。
她很清楚这个男人城府极深,但黑瞎子却从未因为这个原因而被动的给予她压力。换句话说,真正城府深的人基本上不会给人造成极大的压力,因为他们早已习惯性地披上层以假乱真的皮囊;但阿宁也是个心有七窍的女人,就是黑瞎子的这一句话,经阿宁仔细拆分,理解后,立马将他原本遮掩着的本性看了个囫囵,尽管只是一个囫囵,但也足够让人就此萌发出一种想要远离他的冲动。
这句话就好似一个忘记缝补的漏洞,让他那层貌似天衣无缝的假皮囊气球一样“咻”地瘪了下去;然而阿宁知道,这并不是他由于疏忽而露出的破绽,而是一个象征,一个标志着他们两个彼此距离深浅的路标。
她不敢再想了,阿宁慢慢闭上了眼睛,窗外还是那春寒料峭的北京,寒风呜呜地震荡着玻璃窗——事实上她不敢去做的事情并不多。
那为什么不离开呢,她身边从来不缺男人。
离开吧。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而他也是,他们本身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两条不应当相交的平行线;明面上的东西他们可以拿来交易,比如金钱,比如ròu_tǐ,这些东西都是互利互惠的,它们就摆在桌面上,一眼就能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更深层次的东西就不一样了。
有些是没办法看见的,好比空气,好比荷尔蒙,尽管没法进入视野,但我们都知道它们的存在,都曾妄图生搬硬套它们的由来以及去路——但最终还是没有一个实实在在证明它们由来去路的证据,那些都是盲人摸象。
感情也是一样的东西。
更深的东西她不敢赌了。
阿宁想通以后才算是回过神来,很刻意地深呼吸,试图平复刚刚不知什么缘故而急促起来的呼吸,接着她支着床铺坐起来,像她往常一样做完任务回到这间公寓那样拿起手机,定了个外卖;那部手机被她刚刚狠狠摔在了床铺上,幸好床上柔软,没有磕坏它,但有某种东西在刚刚她甩手一摔中还是坏掉了,她清楚是什么,但她不想再提了,就当那种东西从来就没有在他们两人之间出现过。
外卖很快就送到了门口,阿宁坐在沙发上边吃边在手机通讯录里翻黑瞎子的号码,手底下动作快的不可思议,点开后就摁了免提,就着还没接通的嘟嘟声,又往嘴里送了一筷子扬州炒饭。阿宁细细嚼了几口,然后居然莫名地发现这家店的炒饭没有之前在青海的那个小县城医院里的病号饭好吃。
她不禁又有些烦躁起来,这时嘟嘟声戛然而止,电话接通了。黑瞎子的声音通过电磁波飞跃大半个四九城,从她的手机里传出,有些失真。
“喂?”他那里除了他的声音之外什么也没有似乎那个男人处在另一个只有他一个人的世界里。
阿宁就笑,跟往常一样:“吃饭了吗?活儿来了,咱俩约个地方吧——这回不如我请客?”
她这么一说完,电话那边好像是轻笑着出了口气,接着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黑瞎子把手机夹在了肩膀与头之间,继续说话,表示他刚吃完,见面的时间地点都由阿宁来定,他闲着也是闲着,铺子里最近没什么活计。
最后还是两人商量好了时间地点便挂了电话,一切都一如往常,但是很多看不见的东西还是悄悄地变化了;两人心知肚明,却也不去说破。
这个地点和时间对于两个人来说都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