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麻雀在路旁的树梢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惹得张仪别提有多烦躁了。
马车向前行进,这两个小混蛋竟然还不停地跟着他们飞行一段时间,再落在前方枝丫乱叫。
此时张仪的车架的护卫又是只剩下了秦国骑兵了。
作为一个谋略超群之人,他是千算万算,漏算了齐、燕长久不合之事。
齐愍王最后问他接下来要前往哪个诸侯国,他以为游说已经完毕,毕竟齐王已经当众宣布齐国将出动大军协同作战,放松了弓弦一般紧绷的神经,下一站的目的地脱口而出。
“燕国!”当时他就是这样说道。
这两个字竟然引得齐王勃然大怒起来。
依照惯例,齐国既然已经公开与秦国达成盟约,派出齐军护送张仪一城是再正常不过了,亦是默认之礼节。
但齐愍王出于不快,甚至连作为形式的路费盘缠都没有提一个字。
终究是还是再给了张仪齐国相印,这证明盟约并没有因为他惹恼齐王而被撕毁。
毕竟能够成为一个帝王,并且“立住”多年,还是需要懂得一切恩怨情仇皆为政治利益让步的道理的。
燕国与齐国之间的矛盾久矣,但令人惊讶的是本来这两个国家曾经是关系不能够再好的两个“挚友”反目的结果。
所谓之战国七雄不过是周武王姬发分封八百诸侯,经过历史与战争淘汰而残余下的胜利者。
他们之间取得某种“相互制衡”的稳定而存在几百年而已。
本初燕国乃是姬发之弟召公奭的封地,齐国则不消说,乃是大名鼎鼎的姜太公之封地。
两个临近的国家关系相当友好,直至春秋时期,燕国屡屡受到北方蛮族山戎之侵害,齐国站出来帮助燕王攻打山戎,且大败之!
燕庄公感念齐桓公之恩,亲自送其回国,不觉间已到齐国境内,知已经违反天子礼法大为窘迫尴尬。
因为诸侯是不能踏出自己领土的。
孰料想,那当时的天下霸主齐桓公竟然拉着他的手说道:“非天子,诸侯相送不出境,吾不可以无礼于燕!”
竟然将燕庄公前出之地全部划为燕国所有,直引得一代燕王感激涕零。
后来两国都易君主,燕王哙禅让,田氏代齐后亲密之关系逐渐降温,直至齐国攻燕,两国之间开始杀伐不断,才逐渐由挚友,变为了死敌。时至今日,从齐愍王的态度来看,已经势同水火,不能相容了!
张仪索性遣返了楚国的护卫骑兵,战国七雄之间恩怨情仇实在过于复杂,拉起关系搞得不好适得其反。不如自己就是代表秦国,倒也落得单线思考得简练。
由此可见,合七国之盟要有多大的困难,虽然具有民族大义的荣耀,却也在恩怨、利益的驱使下变得难以琢磨预料,更不消说掌控了。
......
燕昭王姬职,亦为周室宗亲。
张仪一本正经、恭恭敬敬地端坐在客席之上,向上仰望燕王。
燕昭王和自己满朝文武早知张仪自齐国而来,又见张仪腰悬齐国之相印,心中已有不悦。
好在姬职已招贤纳士、甚爱人才而着名,在列国君主之心中张仪固然要防,防的是他计谋以及诡诈辩论,令人不知不觉就着了道,上了钩。
但列国之君主亦知他确是一个人才,一些国家当然想纳为己用,其中燕昭王便是其一!
燕国地处中原最北方,不仅仅要面对北戎蛮族的不断袭扰,还需要提防两位强大的邻居--弓马娴熟、骑射绝伦的赵国,以及超级大国齐国,可谓之夹缝中求得生存,其艰难可想而知。
本国又没有什么“无敌”之军,也无庞大的疆域和富足之财,所以姬职登上燕王之位,为了励精图治只能够紧抓人才建设来强大国家。
此时的春秋四大君子之声威已经寥落,燕昭王千金买马骨的故事广为流传于世,招揽人才之名声鹊起,一大批能臣武将趋之若鹜,其中就有后来大名鼎鼎之将军--乐毅!
乐毅也坐在朝堂的席子之上,双目炯炯,眼神如电一般“锁定”了张仪。
张仪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燕国多年来在名士郭隗、剧辛、邹衍的“调理”之下已经跻身一流国力、军力之水平,再次之前,燕昭王与乐毅刚刚秘密谋定攻打齐国的战争策略,一支庞大的军队正在召集,谋臣说客之车马准备停当,才要去到韩、赵、魏、楚四国劝说联合攻齐,只待出发,却被张仪的到访搅了局子。
世人皆知,此时的秦国陷入了大麻烦,张仪再为秦相,四处游说,却也合乎国情、常理。
可是先至齐国又来燕国之举,便不那么受到待见。
但作为一国之君,又是头戴礼贤下士之冠冕的燕昭王显然不能显露轻慢之意。
待美酒、肉食、果蔬奉上,他才缓缓开口道:“孤闻听丞相出使燕国,心中甚为高兴。秦、燕两国素来交好,今日丞相前来遂以上宾之待遇迎之!”
张仪心中暗笑:“说是交好,两国边界相距甚远,虽然无直接的兴兵杀伐,却也无甚交流,燕王口中自然有所隐晦,所谓之交好不外乎两件事:一是秦、燕两国合力夹攻异军崛起之赵国,二则是燕国与秦国组成联盟攻打处于鼎盛时期的强大齐国。不过是远交近攻耳!“
如此这般却也是爽利,因为纯粹的军事同盟倒是比废纸一般的政治盟约可靠得太多了!
“启禀大王,张仪重登秦国相位,今日拜访却带了秦王之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