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昼短,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晦暗了。
想必要不了多久,灰暗的天空就将渐渐从浅灰、深灰、浅墨直至深墨色一片,便真正天黑了。
太阳一消失踪迹,外面就有了风息,好在尚未落雪,只将将风乍起,有些冷意罢了。
彼时,甄柔还待在院子里,寒风吹着身上锦裘上的白狐狸毛飘动,她被姜媪和阿玉同劝,说是起风了,让回屋子里。确实天已渐晚,遂听了她们的劝,正由阿玉小心搀扶她起身回房,就听见侍女来禀郑玲珑来了。
两人同时赴卞夫人的暖寒会,当回来之际,却只禀一人到,一人却未被提及。
心中久见甄姚未归的不安生出,对郑玲珑这回等在院子外差人通禀的行为,也没有心思满不满意了,忙吩咐来禀的侍女道:“快请大少夫人过厅中说话。”
侍女见甄柔语气略急,不敢耽误,双手交叠在腰边,快速屈膝行了一礼,就急忙领命而去。
甄柔看着侍女身影消失在第三进的院门后,她也由阿玉搀扶着转身,径自回了正房大厅。
姜媪见天色已暗,大厅里光线不好,连忙让阿丽带着小侍女们掌灯。
稍时,正房大厅里灯火通明,甄柔因着右脚不便,无法仪态端庄的跪坐,就拿了凭几,半坐半卧地靠着凭几,在正厅的主位坐下。
甫一坐定,就见郑玲珑和阿致主仆,被那来禀的侍女领进了大厅。
甄柔心里惦记着甄姚,请郑玲珑在东首边的尊位坐下,欲要问甄姚为何不见回来,郑玲珑已面露愧疚,不安地先说道:“阿柔,我愧对你托付,甄二娘子被大人公带去朱雀台了。”
甄姚是一个成人,即使遭遇颇多周折,让她下意识紧张以待,但甄姚到底还是甄府的嫡出二娘子,又曾出入过天底下最繁华的社交圈,对于一个后宅妇人的冬日聚会活动,自是能应付自如。
她之所以还要麻烦郑玲珑多为照顾,不过是甄姚身后无所依仗,面对的又是各怀心思,连她也尚摸不清头脑的众人。
甄姚赴宴之前,她也是思量过的,对甄姚可能有为难或不利的唯有二人——便是卞夫人和李玉莲婆媳。
目前看来,卞夫人不仅颇有贤惠之名,又对她看上去处处充满善意,但她自成为曹劲的妻子,她与卞夫人就是天然的对立立场。
时下出身是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卞夫人却能凭己之力,从一低贱的歌舞姬女,力压皆是贵女出身的四位如夫人,一跃成为曹郑的正室夫人,自此改换门庭,必有过人之处。
是以,卞夫人通过对甄姚下手,从而对付她,乃至她身后的曹劲,这种可能性极大。
此外,就是第一次见面就与她争锋相对的李玉莲,且行事看上去颇有几分肆无忌惮,有道是厌屋及乌,她回府当日就对她露出恶意,难保不牵连身为她堂姐的甄姚。
至于环夫人等四位如夫人,她们的子嗣年纪尚幼,跟曹劲如今尚无竞争关系,甚至因着年纪相差太大,反而需要多为依仗曹劲,自是对甄姚不利的可能性极小。
然而,她想到很多种可能,却万万没想到的是,岔子竟出在曹郑身上。
委实堂姐和大人公的身份太难扯上边了。
而且在朱雀台那一夜,甄姚即使被八公子引出来,也并未见到曹郑有何另眼相待,可谓是直接忽视了过去。
只有卞夫人出人意料地看重甄姚,但卞夫人所为,在当时看来,更像是为达到两种你的目的:一则是为了彰显自己对八公子的教诲,让人知道她儿子儿媳虽然被斥责,她出身也确实是低微,但她却还是八公子的嫡母,更是曹府的当家主母;另一则,自然还是表露出对他们二房的友好。
冷不防一听郑玲珑道甄姚被曹郑带去朱雀台了,甄柔脑海里一刹那闪过种种可能,却是一无所获,对此事也觉得更为扑朔迷离,只念及在朱雀台那夜曹郑未对甄姚过多关注,又想着曹郑许是会稍微顾忌甄姚是儿媳妇的娘家姊妹,应当不会如何吧?
如是,甄柔暂不去想曹郑建朱雀台广纳天下美人的事,也不去想甄姚走时那一身尽显姿容的装扮,有多让人惊艳,有多与平时举止异样,强自定了定心神,问郑玲珑道:“长嫂是说,我阿姐被大人公带去朱雀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虽是勉强控制了情绪,心下仍难相信甄姚竟被曹郑带去了朱雀台,就忍不住再三确认过后,才是再询问前因后果。
郑玲珑看着甄柔苍白面孔下难掩的焦急之色,也不多耽搁,静了静心,将今日暖寒会发生的事在脑海里仔细过了一遍,力求尽量降低这件她也没想到的突发之事,对她与甄柔关系顺利恢复的影响,也让曹劲不会为此以为又是她如何。
如此一番,郑玲珑吁出了一口气,回忆道:“今日我和甄二娘子去赴宴,直到甄二娘子献歌之后,都一切正常,就是后来……”
郑玲珑不愧有玲珑之名,当真人如其名,寥寥数语就将今日在暖寒会上发生之事娓娓道来。
卞夫人当日邀请甄姚献歌所言,确实并无隐瞒。
今日暖寒会是阖府女眷的聚会活动,即使有邀请外人参加,也就几位粘亲带故,其夫婿颇受曹郑看重的贵妇人及其儿媳女儿等,像李玉莲之母李夫人因着那日在朱雀台闯下大祸,自觉无颜见人,今日直接称病,连来都没有来。
可以说,今日暖寒会人员简单,不过寻常妇人聚会。
郑玲珑携甄姚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