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全锦赛(五)
景慕第二天穿了景誉新买的那条裤子去看比赛。
裤子是宽松的阔腿裤,搭配着她穿来的平底单鞋,看起来显得略有些奇怪。不过好在她虽然算不上高挑,但身形比例不错,只要不是穿得“五彩缤纷”,总也不会难看到哪里去。再加上大家都是来看比赛的,没有什么人会特别注意到她,景慕也就没什么可觉得不自在的。
景誉结束了下午的比赛之后给妹妹打电话——世界第一觉得这不能怪他婆妈!毕竟他一年也见不了妹妹几次,再说小姑娘一个人跑来外地看比赛、腿上又有伤,不多操点心他简直不是人!
电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接通,景誉张口就问:“景慕,你在哪儿呢?”
和从小就染上了一口北方口音的景誉不同,那头小姑娘的声音显然透着一股南方人土生土长的软糯:“我在看比赛呀。”
句末还习惯性地带着点无意义的语气词,但因为语气轻快明朗,又并不显得矫揉造作。
景誉随手抹了把差点糊到自己眼睛里的汗,往观众席上张望了一圈:“哪儿呢?我没找到你。走了,一起回宾馆。”
那头有一小会儿的停顿,然后才又回应道:“你那里那么多人,当然看不到我了。我还要再去看其他人比赛呢,等下自己会回去的。”
她说的倒是没错——事实上,得益于景誉相当出众的颜值,这场馆里虽然有好几场比赛在同时进行,但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人都密切关注着他这一场,附近区域早就已经是座无虚席。景誉没找到妹妹,倒是也没有怀疑,闻言又猫在角落里唠唠叨叨地问了她半天关于伤口的情况,这才总算是放了心。
那头景慕挂了电话,不由自主地长长舒了口气——差点就露馅了。
然而她也并没有来得及放松太久,很快就又拧起了眉头。
其实她刚来场馆的时候,的确是先去看了兄长一眼的,不过也就是看了那么几分钟——景誉的对手是二队的小将,虽说国内比赛“阴沟里翻船”的早就不是个例了,不过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还是一眼就能辨别。景慕看了一会儿,知道除非景誉突然手滑,否则恐怕是很难“翻车”了,于是就心安理得地偷偷摸去了另一端的球台。
殷邈这头的战况不算很好。
他的对手叫张志远,景慕认识,也是国家队一队的成员,不过还不算是固定主力,最近几个月的世界排名大约在三十位左右。
其实世界排名并不能说明绝对的实力——排名来自于积分,积分则来自于国际赛事的成绩,而在中国乒乓球队……有能力出战国际赛事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景慕和兄长通完电话的时候,这一局刚刚结束——九比十一,殷邈输了这一局,目前的大比分是一比二,殷邈暂时落后。
景誉那里是最快结束的,其他球台的战况都更胶着一些,还在苦战之中。
全锦赛的单打赛制和正式赛事略有不同,采用的是五局三胜制,下一局几乎是殷邈最后的机会了。
但情况并不乐观。
殷邈是右手横拍两面反胶,长于反手拧拉、但正手也并不薄弱,打法可以算是相当先进了——这也是年轻的优势之一,比起早已经形成了惯有打法的老将,能够更快适应规则和器材的改变。他并不是完全没有胜算,只要搏上一搏……
他的实力本就略逊于对手,又是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小将,不管是输是赢都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任是谁在这个时候,都会毫无顾忌地放手一搏、全力搏杀的。但很奇怪,他打得……很稳当。
该得的分,他得了;会丢的球,他也丢了。
没有什么低级错误,却也没有什么神来之笔。
仿佛是跟着教科书,按部就班。
——这也太稳当了一点,几乎显得有些沉闷。
可明明,他一直都在咬着牙坚持,比分也咬得相当紧,并不是不够坚定、不够拼命。
见多了小将搏杀有余、沉稳不足的,倒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
前两次看他打球,一次对手是景誉,实力差距太大,另一次对手和他实力相当,也显不出什么来。一直到了这一次,对手实力略强于他、却还在他触手可及的范围内,倒是一下子就看出了点端倪来——哪有年轻小将是这样球风的?
比赛局间的间隔时间很短,景慕不过是走神了一小会儿,场下的两个人已经擦完了汗、抹着球拍再一次走向球台了。
趁着还没有发球,景慕坐在第一排、扒在栏杆上冲下面的少年人喊:“殷邈,加油!”
周围坐着的大多都是张志远的粉丝——他毕竟是一队队员,虽然关注度比不上一线主力,但也比殷邈要有知名度多了。于是景慕突然喊的一句“殷邈”就显得格外与众不同,一下子就引来了周围注目的视线。
不过都没有什么恶意,景慕也不在意,只是依然扒在栏杆上一门心思地继续往下面球台上看。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人下意识抬起头,很容易就找到了加油声的来源。
有点儿奇怪——其实这里的观众也不算少,可他一眼就能找到那道声音的主人。
她依然高高地束着马尾,显得有些活泼,这会儿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她像约好的那样来看他的比赛了,他知道她的兄长这时候也有比赛,但她却偷偷来看自己了。可是他却正在落后,甚至……也许就快要输了——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