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恪豁然站起,眼中明显带着惊怒之色,墨黑的双眸中涌动着晦暗不明的惊涛骇浪。
而明钰,一颗心突然就高高悬起,无法被掌控的暗夜潜藤慢慢滋生,攀附在背后伺机而动,让她觉得背后的黑暗中仿佛有一只手在推动着什么。
原本光明普照,如今暗芒骤生。
前世里的五爷未曾出事,侯府是舒舒服服过了这个年的!
到底是哪里不对?
难道她重活一遭,所有的事都已经改变了吗?
闵恪已经皱着眉快步走了出去,脚步有些沉重,明钰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上午在品竹苑,五夫人说“只希望五爷平平安安”的样子,心思一动,抬脚已经追了出去。
偃武正和闵恪简明扼要说明事情经过,冷不丁地听到后头传来一声“大人”,好像是用全部力气喊出来的。
闵恪转过身,眉头渐渐舒展开,对提裙跑过来的明钰道:“你先回去歇着,明天一早醒来,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这样哄人的话谁会相信,他将她当做一个小孩子一样。
明钰向前走了两步,冷风灌进她的衣服里,她却好似浑然不知。
明钰昂起头看着闵恪,眼中满是认真和坚定:“大人,五弟的事可否让我也听一听?”
如果能发现今生之事和前世有哪些地方出了差错,或许他能找到事情发生改变的原因,尽管她并不确定,但只想落个心安。
没想到闵恪的目光就那么渐渐冷了下去,眸中带着审视和探究,明钰却只从中看到了不相信。
不相信什么?是不相信她能对五弟的事有帮助,还是只是因为不信她这个人?
她虽是温家女,可也和荣显郡王传过私情,是因此而不信任她吗?
看到偃武焦急的神色,明钰不再等闵恪的反应,又上前一步,好像要赌押上自己所有的真心,只郑重地说了四个字:“您要信我!”
闵恪眼神一动,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犹豫,半晌后他抚上明钰的手,语气渐渐平静下来。
“你还是先回去吧。”这是她不曾听到过的疏离和冰冷。
就是在眼神交汇的那一瞬间,明钰几乎可以确定,闵恪的不相信是属于后者的。
她倏地将手抽回去,转身便去了屋里,自始至终连头都未回。闵恪只觉得手里一空,心也好像空了哪块,偃武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二爷”,闵恪才回过神来,又换回那样一张波澜不惊的脸。
他转身,急步向前院走去,偃武提着灯笼在后面紧紧跟着,开始说刚才未完的话题。
“那匪首本来已经被五爷擒获了,他被五花大绑押出寨子,正是包围圈最为溃散的时候,没想到在岐水涧的另一边突然闯出一伙黑衣人。原本他们是想救匪首,最终却和五爷打了起来,为首的那个黑衣人戴着面具,功夫和五爷不相上下,打到悬崖边,那面具人竟然拼着自己命都不要,将五爷一起扑下悬崖!”
闵恪推开书房的门,转身问偃武:“此事是谁来报信的?”
“五爷身边的河清!”
闵恪大手一挥:“将他叫来!”
片刻过后,身上有数处刀伤衣衫褴褛风尘仆仆的河清被偃武扶了进来,将将过了门槛,河清就直直跪在地上。
堂堂七尺男儿此时却满是悲愤的哭腔:“二爷!属下无能!未能保护好五爷的安危!”
闵恪眉头紧锁,并未说惩罚他的话,而是问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河清跪在地上,颓然回答:“二爷出事后,那些黑衣人开始撤退,最后金翎卫竟然未抓一个活口,但匪首和他的手下都还在。属下回了侯府报信,海晏骑了快马,此时应该报给了温统领,圣上应是也知道了。剩下的金翎卫,一千人去山崖下寻找五爷,剩下的正押着匪徒进京。”
他虽悲愤难当,却说得清楚,闵恪点了点头,缓缓闭上眼。
听河清的描述,那些黑衣人似乎就是冲着五弟来的,像是谁养的死士,对这种阴暗诡谲的事很有经验。他们来得急退得快,丝毫不拖泥带水,更重要的是,没让他们抓到活口,这是死士才能做到的事。
难道是和侯府有什么过节吗?或者是五弟的敌人?
“擒拿匪首的时候,感觉如何?”闵恪突然睁开眼睛,看着河清道。
河清眉头一纵,似乎也是想到了事情的蹊跷之处:“乌合之众。”他只用了四个字概括。
乌合之众,却接连杀了几个朝中大臣,并且未留活口,动作迅速手脚干净,这听起像无稽之谈。
如果不是张凌之留了心眼,他们根本就无法从毁尸灭迹的地方找到乔商奏贪污赈灾银款,以及和干州知府狼狈为奸的证据。
如果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死士……那倒可以讲得清楚了。
剿匪本来就是他们计划中的一步吗?还是在知道他们已经掌握了干州贪墨案后,抱着你损我一员,我毁你一将的决心,将五弟算计了呢?
“你当时可跟在五弟身边,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闵恪比任何人都相信闵怿,早在剿匪之前,他就一直提醒他要小心,即便是有绝对的把握,他也不会对那人穷追猛打到了悬崖边上的。
河清仔细回忆一番,突然像想起什么一般睁大眼睛,抬头道:“五爷好像看到了那人的脸!”
随后又有些不确定,补充道:“只是匆匆一瞥,他们动作太快了,当时应该只有五爷能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