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道。这是个无法回答的问题。养在深闺中的贵族少女也许会天真地以为有,但是周乐不是,他也看得出嘉语不是。
他说道:“我不知道有没有,但是我希望有。”
“我也希望有。”嘉语这样回答,“周郎君,要记住你今日的话——快走吧,我怕母亲还会再来,她可不比我妹子好糊弄,到时候我也救不了你。”
“我也希望有。”这是她的回答。周乐心里一松,像是压在心上许久的石,终于被移开。
——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世上存在这样一个不知道什么缘故对他了如指掌的人,对他是多大一个威胁,确认她没有恶意,对他有重要。虽然他们身份区别有如天壤,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见第二次。
他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问他,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他记住,更不知道她凭什么肯定王妃会去而复返,但是他明白眼下不是多问的时候,便一抱拳,借着夜色掩护,匆匆翻窗去了。
嘉语站在窗口,看着消失在草木葳蕤中的人影,一句“保重”卡在喉中,没有出口。
王妃倒没有亲自来,来的是喜嬷嬷。喜嬷嬷和王妃一样不喜欢嘉语。
从礼法上讲,嘉语教训嘉言,完全站得住脚,喜嬷嬷也没法挑。她能做的,只是前来敲打她认清楚自己的处境——是,她是始平王的长女,得始平王看重没错,但是内宅,终究还是王妃做主。换句话说,她的前程,大半还在王妃手里攥着。
她要真害了嘉言,始平王也不能太过偏袒。
因此喜嬷嬷代表王妃来找嘉语时候底气十足。
当然开口还是客气:“王妃听说六娘子无意中弄坏了三娘子给太后准备的寿礼,责骂了六娘子淘气,另备了几样东西,让三娘子挑挑。”话扣住“无意中”、“淘气”,轻轻巧巧,把嘉言的责任全卸了去。
掀开托盘上的锦帕,嘉语还没怎样,薄荷已经“哇”地一下赞叹出了声。
这少见多怪,喜嬷嬷打心眼里瞧不上,嘉语却没在意,只见托盘上摆的三样东西,最夺目的是一柄玉如意,色泽温润,雕工流畅;又一串十八菩提子手链,难得菩提子大小仿佛,每颗上都刻了一尊佛像,栩栩如生;又一卷经文善本,嘉语虽然不如太后崇佛狂热,也看得出价值不菲。
看来王妃手上,还真攒了不少好东西,嘉语戏谑地想,口中只道:“有劳嬷嬷。”
“三娘子选一样罢。”喜嬷嬷催促道。
嘉语摇头:“我就不选了。”
喜嬷嬷愣住:“三娘子是嫌……粗陋?”
“当然不是!”嘉语哪里肯留这个话柄,当即否认,“这几样,随便哪一样,都比三娘的手抄卷要珍贵得多,但是手抄,是三娘为太后祈福一片诚心,在心意上,却不是它们可比。”
这漂亮话说得,喜嬷嬷有些傻眼:这还是她认识的三娘子吗?
转念又想:她只说不选,没说不要,难不成是都看中了不能取舍,想挤兑得王妃全给了她?全给倒没什么,只要能够掩盖嘉言弄坏寿礼的事,王妃也是舍得的。当下忙道:“那三娘子索性全拿了吧。”
嘉语还是摇头:“嬷嬷误会了。”
“哦?”
“三娘是想求嬷嬷帮个忙。”
喜嬷嬷皱眉:“三娘子有什么吩咐?”
嘉语目光莹澈:“三娘想求喜嬷嬷帮忙在母亲面前求个情,就说三娘愿意在佛前念经三日,作为太后的寿礼。”
喜嬷嬷手一抖,差点没打翻了托盘:这丫头是以退为进吗。念经三日?要知道后天就是太后寿辰了啊。她这摆明了是在说,六娘子弄坏了她的寿礼,她就是拼着不进宫,不参加太后的寿宴,也不忍了这口气。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如今京中都知道始平王的长女回来了,太后寿宴上却不见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始平王妃苛待继女;待日后嘉语出门,再稍稍露个口风,暗示是嘉言有意弄坏了她给太后备的寿礼,她不得已……那话还不知道会传得多难听呢,六娘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三娘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缠了!喜嬷嬷苦恼地想。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从前是任性恼人,但是城府浅得一眼到底。
自从宝光寺之后,不对,是自严嬷嬷罚过她之后,言行就诡异起来,心思也越来越难测……罢了,这事儿,不是她能做主的。
喜嬷嬷道:“这个话,奴婢不敢传,三娘子还是自个儿和王妃说吧。”
不等嘉语回答,慌忙就退了出去。
嘉语瞧着她的背影,又回头看一眼干干净净的佛像,微微笑了一笑:她虽然不想与王妃为敌,可也绝不想谁把她看轻了,当她软柿子。是有金刚怒目,才得菩萨低眉。
嘉语吩咐薄荷准备就寝。
薄荷替她解下钗环,松了发髻,全程都欲言又止。嘉语在镜中瞧见,不由笑道:“有话就说!”
薄荷原本就是个藏不住话,得了嘉语这句,噼里啪啦就问出来:“姑娘真不去寿宴了吗?”
嘉语“咦”了一声,露出微微诧异的神气:“为什么不去?”
薄荷傻了:“可是刚才姑娘说……”
“我说什么了?”
薄荷这才仔细回想嘉语放出的话,什么“有劳嬷嬷送来”、“我就不选了”、“求喜嬷嬷帮忙在母亲面前求个情,就说三娘愿意在佛前念经三日,作为太后的寿礼”……这里头可真一句“不进宫”或者“不去太后寿宴”的话都没说,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