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沣抬起头,挺直了腰背,嘴角依然挂着平素骄傲的笑容。他的一双眼睛明亮闪耀,侧目看向身侧的渺茵。他抬起左手小心地拂过她的脸颊,目光里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恐慌。
他转眼看向高座之上的慕谦,坚定自若地回道,“我自愿卸下一身法力离开天庭,从此不做人皇淑沣,只求与南海渺茵公主长相厮守,还望天皇与地皇成全!”
只见慕谦手中闪过一道金光将面前的桌案劈成两半,他身形一闪直直落在淑沣的面前,一手抓起他的衣领将他拎到自己的面前,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可还记得当初破混沌、劈天地后我们三人是如何说的?!”
“守护天地是为三皇责任,共创天地秩序,共守天地人三界。”
“那你又记不记得身为三皇是绝不可以动情的,但凡有一人动心起念,都将会祸乱天地!难道这天地间的苍生性命在你眼中都比不上身边的这位渺茵公主重要么?!”
淑沣的身形一震,已经狠狠地咬住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来人!”慕谦见他沉默立刻唤来庆洹宫中的仙将,吩咐道,“将渺茵公主关进庆洹宫地牢,任何人不得探视!并且布下诛仙阵法,若有人敢硬闯,无论是什么品阶,立时灰飞烟灭!”
淑沣眼睁睁地看着渺茵从他身边被带走,却因为慕谦的一番话陷入痛苦的边缘无法自拔。淑沣被关进鸣岐宫中禁闭,四周被慕谦与俢桀合力布下了阵法,凭他一个人的本事是无论如何也冲不出去的。于是他坐在正殿的地上不停地喝着酒,酒坛堆积如山,他便就势躺在里面任由酒液沾染在身上。
那个张扬明烈的少年,此刻已经变作泥沼里的乞丐,再也不复光华。
俢桀来看他时,他正清明地睁着双眼,望着屋顶雕刻的寓意吉祥的各式花纹出神。
“你走时我还特意叮嘱过你,绝对不要去招惹任何的女神仙。怎么你从未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回来的时候竟给我和慕谦如此致命的一击。你可知道为了这件事,南海龙王已经闹上了天庭,其他三海的龙王也欲与他联手,逼慕谦就范。”
“你说的却是轻巧,可情爱这事是说不招惹便能不招惹的么?”淑沣边说边笑,眼中闪过的情绪是当时的俢桀所不能理解的。“我初见她时并未觉得她特别,也只把她当做和你们一样的人。可她身上似乎有种独特的魅力,在不知不觉间抓住了我的心。在我对她动情不舍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已经做错了。本该及时止损挥剑斩断情丝,可你这种没有经历过情爱的人又如何能知道那其中的痛苦?为什么我身为人皇就不能拥有自己的感情?为什么要守护天下苍生的我连自己最心爱的人都无法守护?我当知该有取舍,该有担当。可这担当再如何权衡,我要放弃的那一方永远都是她!”
淑沣说罢用力一按,将手下的一应酒坛全部碾碎。
“我只是想给她一个成全,当初我们三人也说过,如果其中一人动情,只要卸下一身的法力便可离开,为何如今你和慕谦一定要咄咄相逼?”
俢桀的目光冷漠地扫过淑沣,反问道,“我们咄咄相逼?淑沣,自你和渺茵两情相悦后,你可在意过人间的一切?你可知道如今的人间发生了什么?难道你以为那句祸乱天地只是我同慕谦威胁你的话么?你身为掌管人界的人皇,如今人间局势动荡,兵荒马乱,如同炼狱一般,你以为这是因何而起?”
“不可能!我不相信!”
“那你便自己好好看看吧!”
俢桀说着一挥衣袖在淑沣的面前召唤出一方幻影,红色的火光冲天染红了天空,遍地焦土尸横遍野。即便是城池之中也处处透着破败的死气,都城之中不见过去的繁华,只有百姓的哭喊,还有无止境的杀戮。马蹄阵阵,又是一阵新的厮杀。
淑沣砰地一声扑向那方幻影,唇齿颤抖,一拳重重地砸在地上。他曾守护好几千年的人间,从不曾有过如此满目疮痍的模样。这般火海炼狱,只是因为他对渺茵动了情,甚至要离开天庭。
“俢桀,你来给我看这个,是要我今夜就做出决定么?”
“我只是希望你能正视自己的责任,如果你当真想要恣意自在地跟渺茵生活在一起,我和慕谦原本就是无能为力。可是在天地初始你就选择了要承担这份责任,如今再逃走是不是有些小人作为呢?其实你若当真卸下法力离开,我和慕谦自然会来分担你所该承担的责任,这场祸乱也终归会有平定的一天。我来,只是希望你看清自己。苍生与挚爱,只能择其一!”
俢桀说完便消失在殿门的尽头,而他留下的这方幻影还在不断地展现出人间破碎的模样。淑沣低着头静静地看着幻影之中破碎的山河,战火连绵的祸端,终究是他自己燃起的。
庆洹宫中的气氛凝重而紧张,四海龙王定定地站在台阶之下,对慕谦再没有任何的恭敬。
“本君只求天尊能将小女归还南海,余下的事我们也不愿继续追究。人尊和小女暗生情愫一事的确是本君失察,但还望天尊看在四海龙君的面子上给小女一条活路!”
慕谦眼神冰冷地看着四海龙王,冷哼一声,说道,“龙君是在威胁于我么?”
四海龙王面上皆是一滞,这才微微欠身,由着南海龙王独自说道。
“本君不敢!本君只是想为小女求一条生路!”
“龙君应该知道,天界众仙皆在我的管辖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