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身衣服,引起了我的注意。
不,不止是那一身衣服。
他一出现,就引起了我的注意。
擦身而过那一瞬间,我看到他的下半个脸,双颊泛着青,略带胡茬,并不年轻。
电动自行车的后座上绑着一个硕大的工具箱。
我停下脚步。
工具箱上印着赫赫四个大字——
电工专用。
十月中旬开始,事儿先生忙得脚不沾地。
据称是因为姚远突然辞职,短时间内没有招到合适的副总,他只好一人身兼两职。
至于姚远为何辞职,我很八卦地问了他,岂料他目不转睛地盯了我一分钟。
我顿觉毛骨悚然,“你不想说就不用说,我也就是随口一问。”
他的眼神很复杂,“你真不知道?”
我愕然,“她是你的同事,我怎么会知道?”
事儿先生亦愕然,“不是说女人最擅长捕风捉影旁敲侧击顺藤摸瓜疑神疑鬼的么?”
一个理科生,连用四个成语,中途毫无停顿,都不带喘气的。
我不禁拍案叫绝,“所以?”
“你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他的目光忽明忽暗的,“一点主权意识都没有......”
“你到底要表达什么?”我思忖片刻,“不会吧,你居然出轨了?”
翻来覆去,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我没记错的话,公司设有回避制度,夫妻或情侣不得同时在岗。
他嘴角一抽,注意力重新回到手里的资料上,“你放心,我会看紧自己的,反正也指望不上你。”
我:“......”
接下来的一个月,事儿先生所有的节假日都被工作占领,我们每天的见面时间迅速缩减至几个小时。
交流方式更是少得可怜——只保留了事儿先生最喜欢的一种。
他越是忙,越是疲倦,精力就越旺盛。
难怪在美国那些年,他焚膏继晷地玩命工作,不眠不休,可能是打娘胎里带来的毛病。
这种体质的人最适合搞研究什么的了。
但不适合我啊。
按照他的理论,凡是有助于放松情绪和加速睡眠的运动,我有配合的,呃,义务。
我对他的逻辑表示怀疑,然他擅长谈判,且站在“为家庭奋斗”的道德至高点上,我被驳得毫无还手之力。
还脚之力也没有,根本就是任人宰割。
我要负责遛狗,做夜宵,还要把自己也做成夜宵,日子过得很艰辛。真不如单身时候自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恼火之余,给老妈打电话。
没聊几句,老妈那头又开启了祥林嫂模式,“小选前几天托人给我们捎了好些保健品来,还给你爷爷买了根鱼竿,你爷爷乐得呦,每天散步都拎着。”
“你爸爸让我转告你们,年轻人还是多攒点钱,手上有存款,才不愁养孩子不愁养老,再说他总这么破费,我们多不好意思啊。”
“易修他们几个的汽修厂开业了,听说是小选出的钱,不是我说你们啊,这么大的事,哪能由着那几个臭小子胡来呢?万一赔钱怎么办?谁来承担损失啊,还不是小选吃亏?”
“他在电话里跟我说了,最近忙得厉害,元旦很可能顾不上回来。依我的意思吧,反正你们已经订了婚,结婚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晚几天就晚几天,实在顾不上就先扯证,别听你爷爷的,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什么黄道吉日的,那都是老一套说法了,现在的婚姻不讲究那些,怎么自在怎么来。”
“你以前没谈过恋爱,老妈得多提点你,男人还是要以事业为重,你得多支持多体谅,千万不要为这点事跟人家吵架听见没?”
“平时多给他做点好吃的,有营养的,至于家务事,脏活累活留给他倒也应该,但扫扫擦擦的,你就别让他操心了,我还不知道你嘛,以前一个人住我也就不说什么了,现在你要再过得跟猪似的,可就把咱们老易家的脸都丢光了,装也得装出个勤快的样子来,听到了没?”
“还有啊,小选虽然年轻,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钱是赚不完的,不要累出毛病才悔不当初......哎哎哎,我说这么多句,你倒是吱一声啊,是不是压了?”
bulabulabulabula.......
我咬牙切齿,泪流满面。
亲丈母娘,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