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保护,其实是他们自己不愿意再去面对了吧。”
所以是上一辈人画地为牢、封存心碎的牢笼么?
秦知欢跟着他的话,脑袋里又冒出了好多新的问题,却没有听见林畔对她提出的问题作回答。
“我平静,是因为我知道,谷溪自己背负这些这么多年,其实比我更心痛。我不忍心让他来说,所以故作镇定,替他说了。毕竟这些,我早就想到过,虽然难以接受。”不料林畔又绕回了最开始的问题,“至于生气,阿欢你说得对……所有的缘由都还不清楚,不能自己胡思乱想。”
其实秦知欢什么也没说,是林畔下意识把在她陪在身边时想明白的道理,当作了是她教会他的。
“但是谷溪那个王八蛋,这么多年我问他无数次,他都忍着不告诉我!他得有多难过,得有多痛!你看,即便我无数次想象过会是这样,现在还是难受得像疯了一样,他一个人,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啊!”
还以为他彻底平静了,秦知欢正要起身,却又被兜头砸了这么一大段。
她顿了顿,还是直起身,把一旁的谷鸣剑拾起来,递给林畔,“听说这把剑,你要学成之后,再教给谷溪的儿子?”
门后,倚着门框泪流满面的人,因为秦知欢这句话,和仍旧坐在地下的林畔同时勾起了嘴角。
谷溪听到院里没声响了的时候,忽然从梦中惊醒一般站起身,冲向门口,手刚搭上门就听到了秦知欢的声音,问林畔好点了吗。
他于是定在门口,觉得这时候由那丫头陪着林畔,似乎更妥些。何况他大概也不想看到自己。
舞了两个时辰剑,秦知欢开口却问他好点了吗,谷溪忽然发现那两人之间已经有了某种连自己也没办法加入的默契。
他收了手,顺势靠在门上。
听到“顾与歌”这个名字的时候,眼泪就忍不住了。他出生起就没了爹娘,除了爷爷,顾婶婶是这世上最让他感到温暖的人。他知道林畔下午那一句“你不配叫她婶婶”是气话,但还是狠狠难过了一把。
如今婶婶也因为那本刀法走了。这世上本该与他亲近、曾经与他亲近的人,如今只剩了爷爷,还有以后不知该如何面对的林畔。
却不料林畔话锋一转,竟心疼起他来。
即使是年少时便单枪匹马离家远行的人,即使是能独自忍受心口伤痕常年血流不止的人,即使是比同龄人都稳重成熟、历经世事的人……
即使是谷溪,能以单枪匹马敌万千险恶,却也抵不住一句简单直白的“不忍心”。
人大概都是这样,一个人自己承受的东西,倘若忽然多了另一个人来分担,就会连原先的一半都觉得扛不住了。
自己对外的时候,刀枪不入。
有人心疼,于是忽然脆弱。
“你还好吗?”白清婉放得极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谷溪抹了把脸,背对着她点了点头。
深呼吸三次,确定自己能语气平稳的开口说话,这才转过身,“这么晚了,怎么没睡?”
白清婉看着他,忽然从袖间掏出一条白色的帕子,伸手递给他。
“你比林畔小,所以在情绪的表达上也学得不如他么?”大小姐难得幽默了一次,虽然不怎么听得出是幽默,“你是弟弟,有什么事撒娇耍泼跟哥哥闹才是,什么时候都端得正经八百,很累吧?”
谷溪觉得很邪门,下午林畔的态度让他仿佛置身冰窟一般,这会儿又暖得不行,还不止一个人来送温暖。
“你这么惊讶做什么?林畔想通了,难道你还没想明白?”
是啊,即使眼前迷雾重重。
既然彼此都是这样温暖的存在,去闯一闯这雾又如何?
缘由,既然产生,就必然能被找到。
这一夜,终于将行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