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突然,穆广康赶紧带着楚朔和江意之往江家赶——而穆清,又是男子,又是血腥场面,穆广康肯定是要叫她避嫌的,于是穆清便被穆广康支使回家里,让她找出家中从御医那得来的金疮药给江家送去。
穆清匆匆忙忙赶回了家,却远远看到没有出现在村塾的孙庆居然出现在了穆家的门口,和文墨两人正拉扯着说什么,文墨脸上一脸十分不情愿的样子。
穆清十分想放慢脚步悄悄走进他们,听一听他们在说什么,但心中又想着人命关天,最终还是急匆匆走了过去。
孙庆与文墨一看到穆清走过来,二人顿时就不说话了。孙庆贼兮兮笑着上前和她打招呼,文墨低眉敛目,穆清飞快地将一抹不悦藏入眼底,没有理会孙庆,而是问文墨:“当初从京城出来时得的那金疮药放在哪了?”
文墨答道:“我上回将其收了起来,放在箱子里落了锁,您要用?我这就去给您找。”
穆清点点头,文墨进屋去给她拿金疮药,屋外就只剩下孙庆与她二人。
“先生,”孙庆吊儿郎当的,“弟子这外出一个月,见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对于从前的日子,实在有几分想念呐。”
穆清对他这一身习气实在不喜,只淡淡应付着他,孙庆却像是一个“嗡嗡嗡”的苍蝇一般,一直在她身边喋喋不休,一直冲她炫耀着外面的世界有多繁华,村里的世界有多无趣。
好在没过多久,文墨就拿着药走了出来,穆清心系着那边的状况,拿着药就小跑起来,暂时将这两人的事情放在了脑后。
江家在村尾依山的地方,与穆家隔了老远,穆清几乎使出自己当年跑八百米体测的速度,喘着气跑到了江家门前,把手中的药送了进去。
江家门前已经密密麻麻围了一圈人,有帮忙的,有看热闹的,穆清挤过层层人群进了屋,看到屋内江意之眼眶通红地站在一旁,穆广康在指挥着一村汉包扎江猎户受伤的右腿,楚朔手中握着刀,神情专注地挑开他左肩上伤口,拿开那些沾染在伤口上的草叶狼毛,而后往伤口上倒烈酒清洗尘土。
这一番操作下来,尚在昏迷之中的江猎户,都闷哼了几句,旁观之人更是倒抽凉气,仿佛疼得是自己一般。楚朔却是眉头都不曾动一下,尽管身上还带着病,额发被大汗打湿贴服在鬓边,手中刀却握得十分稳,连一丝颤动也无。
“父亲,药来了。”穆清不敢惊扰他,悄悄把药递给穆广康,“现在情况怎么样?”
“你来了?”穆广康接过她手中的药,然后直接把她赶了出去,“快出去,别在这儿添乱。顺便把江意之也拉走,他状态有点不对,你盯着点。”
穆清点点头,去拽江意之——拽不动,整个人杵在那里,仿佛在地上生根了一般。
“和我出去吧,”穆清叹了口气,“屋子不大,这里人来人往的,你站在这儿,人家要做什么事也不方便……”
江意之点点头,默不作声地跟她走出了屋,却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一样。
穆清拉着江意之在门前一块大石旁坐下,离开了江家的小屋,浓重的血腥气却依旧在鼻尖散不去,穆清有些难受地揉了揉头,看到江意之这样魂不守舍的样子,头更疼了一点。
她想要开口安慰,然而这种情况,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有的言语在生死面前都苍白无力,她刚才不过扫了一眼,就看到江猎户身上少说有七八处伤,最为凶险的一处在左肩,差个几分就到了心脏。这还只是皮肉伤,而骨头有没有断关节有没有错位,在座的这些人谁也不知道,只能等楚大夫回来才能知晓。
别说是医疗资源匮乏的古代,就算是现代,这样的伤要治起来也不轻松。
二人相对无言,没过一会儿,就听到一声高呼:“楚大夫回来了!楚大夫回来了!”
穆清抬头一看,几人拥着楚大夫赶了过来。穆清还是第一次见楚大夫,她一看便知,楚朔的好相貌定然是继承自他,父子二人一脉相承的清俊舒朗。
楚大夫挎着一个药箱进去之后,屋内又闹哄哄地挤进几个人去,江意之一直没有表情的脸终于波动了几分,他嘴唇嚅动了几下,嗓音沙哑至极:“先生……你说,我怎么这么没用呢……”
啊?
穆清本想安慰他人生无常,却不想他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她转头看向江意之,他喃喃自语:“阿爹现在变成这样,我却什么都做不了……从前以为自己打猎很厉害,后来又觉得自己说不定是块读书的料,可我所学,没有一样现在能用上!我就只能眼睁睁、眼睁睁地看着阿爹躺在那里……”
他的声音说到最后,已经带了几丝哽咽。
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江意之,第一次感到了畏惧与恐慌。
穆清拍了拍他的肩:“谁都不想天降横祸,但天降横祸之后还是要振作起来好好过下去。江猎户此番受伤,你们家中就靠你撑起来了,不论是吃穿还是医药,从此往后,都要你替你父亲去操心。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没有人是全才通才,大部分人,能有一项长技就已是不易,你现在用不到这些技能,不代表你将来用不到。或许将来在你为难之时,一个极小的习惯,就能够救你的命。”
“真的吗?”江意之看向她,满目迷茫。
“真的,”穆清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别人你不信,先生我的话还不信吗?”
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