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心情愉快地回到了家中,却在晚饭时听到了一个让她不快的消息:穆广康决定等年关过后,带她返乡。
穆广康是这么与她说的:“楚大夫说我的身体调养至年关后便可耐得住舟车劳顿,你年方十七还未婚嫁,此事已不能再拖下去,我必须带你返乡。你在此chù_nǚ扮男装,若是一朝换回女装,定然处处都是破绽,极容易被夫家拿住把柄。我在湖州老家尚还有一些余威,可以助你挑选一户好人家,出嫁后多少也能庇护你一些,不被夫家欺辱。”
穆清只闷闷应下,什么都没有多说。
现在她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多说也无益,索性现在不过七月,离年关还有几个月,还有时间等她慢慢想对策——半年不到的时间,肯定不可能完成任务,想要完成这个任务,就必须得留下来。
她对此颇有些头疼,因此晚上见到楚朔的时候,神情恹恹。
——楚朔最近日日要在穆家写一篇策问,与穆大儒点灯到深夜,故而让她时常有机会见到他。
楚朔自然看出穆清颓唐的脸色,稍稍问候了她一下,穆清不欲多说,扯开话题,问了一下赌约的情况,得到回答之后惊讶道:“还要赌?”
果真如同楚朔预料的一样,好胜心强么?
她思索了一阵问道:“你们这次的赌约又是什么?”
楚朔冲她笑了笑:“秘密。”
看着穆清有些失望的脸色,楚朔不禁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先生想知道?”
穆清点点头,楚朔道:“先生可愿陪我去一个地方?陪我这一遭……我便告诉你。”
穆清总觉得面前有一个陷阱等着自己跳,然而看着楚朔这幅纯良的面孔,她又觉得自己多想了。
她犹豫了一瞬,楚朔又道:“那地方不远,不会惊动穆大儒。”
说完,还往穆广康的书房看了几眼,凑近她悄声道:“先生放心,穆大儒责怪下来,有我担着。”
他温热的鼻息喷在她脖子上,让她如同过电一般,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楚朔似乎也意识到不妥,满脸烧得通红:“弟子、弟子失礼了……”
看到对方和自己一样尴尬,穆清反而觉得自己变得轻松了一点,她轻轻点了点头:“我与你一起去。”
楚朔笑了,眼中璀璨,犹如映入了天边的星河。
于是二人就悄悄地离开了穆家,走入了山林间的小路里。
此路是楚朔回家的必经之路,路径狭窄,只能容下一人独行。楚朔提灯在前面引路,穆清在他身后跟着他,忽然发现,这个一直在她印象里病弱的少年,其实身量也十分挺拔,站在她的面前要比她高上半个头。
穆清原本的身高在女子中就算是高挑的了,不然也不能够安然扮男子这么久,可在楚朔身前,却显出一点娇小来。可能是由于性格的缘故,即使楚朔一直在病中,给人感觉依然十分沉稳可靠,仿佛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他单薄的身躯都不会倒下。
穆清胡思乱想着,正好楚朔回头看她,脸上忽然就红了。
好在夜色浓重,楚朔似乎没有看真切,只是温声对她道:“先生,到了。”
穆清随着楚朔转过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
平缓的山坡上没有树木,只生长着茂密的野草。没有了树木的遮挡,抬眼就能看见漫天星河。流萤星星点点,散落在草丛里,与星河一起倒映在环绕山坡而过的河流之中,夜风拂过,蛙声与蝉鸣相交缠,却一点不嫌聒噪,反而有种别样的静谧,仿佛自己也化作了这寂寂长夜、漫漫原野中的一粒萤火一般,融化在这苍茫天地间,与万物相依相生。
穆清忍不住张开双臂,长舒一口气,拥抱着晚风。而后兴致又起,钻进草丛中扑了几只流萤,看萤火虫在手中忽闪几下,又笑着把它放掉。等到玩够了之后,才惊觉自己已经被草地中的蚊虫咬了满身的包。
“先生,”楚朔看到穆清被咬得一身红肿,十分愧疚,“是弟子思虑不周……”
“无事,”穆清就是有些郁闷,“怎么这些虫子只咬我不咬你?”
楚朔莞尔:“许是因为我常年喝药的缘故吧。”
穆清顿时心疼起来——她从未想过,能被蚊虫叮咬,也是一种幸运。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穆清问道。
“弟子见先生今日似乎有些闷闷不乐。”楚朔答道,“我常常路过此地,却很少驻足停留。偶然发现这片景色之后,心情烦闷时,便会一个人静静地在这儿呆上一会儿。”
说着说着,楚朔冲她展露一个笑颜:“不知先生是否感到心情好转了一些?”
穆清点点头,心中满是温暖。她又问:“那你们这次的赌约?”
楚朔顿了顿,对她道:“这一次的赌约不过是……决定之前的赌约是否履行。”
他说完低着头,仿佛不敢看她。
穆清心中有些好笑:楚朔耍了个心眼把她诈来这里,费尽心思讨她欢心之后还生怕被她责怪,实在是……有一点可爱。
她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宽慰他道:“无事,你不必介怀。我很感谢你带我出来散心,也很感谢你帮我磨砺江意之。我真是运气好,能有你做弟子。”
楚朔睫毛颤了颤,在夜色之中没有被发现。
先生如此坦诚相待,他却对他做出了几分隐瞒。赌约的内容,是这样,又不仅仅是这样。
“说起江意之,你觉得他现今如何?”穆清含着一丝浅笑,“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