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来,吹乱了兰心额前的头发。她把发丝轻轻地拨往一边,继续说道:“我来到猓偷听到他说什么为了我娘要把那幅画封存起来,说什么不爱我娘却也不忍心见到我娘伤心,还说什么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如玉了。哼,我没想到爹是这样的人……还记得小时候爹教我晏同叔诗词,念到《浣溪沙》的时候,其中有一首:‘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消魂。酒筵歌席莫辞频。满目河山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爹说,‘人生短暂、世事无常,对已逝美好事物的追寻总是徒劳,还不如立足现实,牢牢地抓住眼前的一切。’可是他自己呢,一味追忆往事,不懂得珍惜我娘这个眼前人,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齐志远深有感慨,不自觉地自言自语道:“其实你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有一个人一直在你身边默默地为你付出,你总是看不到;在你的心里,却住着一个从来不把你放在心上的人。心儿,有其父必有其女,这句话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呢?”
兰心道:“你刚才说什么?嘀嘀咕咕的,不会是在说我的坏话吧?”
齐志远回过神,立即说道:“没什么,我只是好奇,你把那幅画怎么了?”
兰心道:“等爹一离开,我就潜入书房,把那幅画拿出来,心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让我爹这么念念不忘。我把画打开,你猜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不看不知道,看了又不敢相信,居然是一个天仙般的女子,那通身的气派,不沾一丁点烟火气息,哪里是人间的女子?分明就是天上的仙子嘛!我爹是怎么回事?爱上一个画中仙?太不像话了!我气不过,也为娘感到不值,就把画塞进灶膛里烧了。”
齐志远大吃一惊:“什么?你把画烧了?”
兰心赌气似地说道:“不可以吗?一个画中的女子可以毁了我娘一生的幸福,我为什么不可以为了我娘的幸福而毁掉‘她’?‘她’根本就不存在于世上,也就是说,‘她’只是我爹心中的一个幻想,既然是不存在的东西,就应该彻底清除,以免遗祸无穷,不是吗?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相反,我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齐志远道:“我不是说你做错了,我只是担心,你爹知道以后,会不会责怪你呢?”
兰心道:“大不了挨一顿骂,或者挨一顿打……不过,我才不怕呢,为了我娘,我什么都不怕。”
齐志远道:“心儿,我知道你这样做是为了你娘,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你爹的感受……如果,如果我把你最心爱的那把木剑烧了,你心里会怎么想?难道不会伤心、不会怨恨我吗?兰伯伯一直都是你最敬重、最崇拜的人,你希望他伤心、怨恨你吗?其实这次出来踏青,是兰伯伯的主意,他说你最近很不开心,什么话都不愿跟他说,他很担心你,却不知道你已经变了,还烧了他的画……”
兰心捂住耳朵,又是怒目,又是跺脚,嚷道:“好啦好啦,别说了,烧都烧了,现在后悔有什么用?我不想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我只知道,这样做至少会让我舒服一点,我能为娘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齐志远轻轻地拿开她捂住耳朵的手,温柔地看着她,用自我检讨般的语气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说这些来惹你不开心的,我只是不希望你和兰伯伯之间发生不愉快的事情。”
兰心转怒为喜,笑道:“原谅你了,下不为例。刚才……刚才你说那把木剑,是什么意思啊?哦,我知道了,你在吃醋,是也不是?”
齐志远只是笑了笑。兰心正要追问,这时一匹快马飞奔而来。兰心认出来者乃是无忧县县衙的五虎将之首——阿忠,又见他神色慌张,心里不由得一紧,不安地问道:“阿忠,你是来找我的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阿忠喘着粗气,结结巴巴地回答:“小、小姐,夫、夫人……她、她快不行了……”
“娘——”兰心失声痛哭,一时之间竟不知所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