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得离那人颇近,不过是一个手臂的距离,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鼻子一酸,落下泪来,好像是丢失了糖果一样的委屈。
那人低头怔怔地看着她,突然就伸出手,用带着厚茧的粗粝的指腹,轻轻地拂去她眼角的眼泪,然后,手僵在那里半晌,似乎是恋恋不舍。
“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极其轻柔,带着一点宠溺。
诺雅心里朦朦胧胧有一个声音响起:“阿鼎什么时候生过诺儿的气?”
“阿鼎!”诺雅脱口而出:“你是阿鼎!”
那人身子一震,望着她的眼光更加复杂,有惊喜,有不忍,似乎是在很剧烈地挣扎,满是矛盾。
那句话以后,诺雅再也想不起什么来,脑子里好像撕裂一样的疼,忍不住扶住了额头。
“你认错人了!”
那人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沉声道:“我从来都不认得你。”
言罢好像逃一样,飞身而起,消失在有些朦胧的夜色里。
诺雅觉得头疼,心也疼,难过地蹲下身子,忍不住啜泣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难过,就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一步一步,向着她匆匆地走过来。
她以为定然是那人去而复返,心里重新升腾起希望,惊喜地扭过身,不是他,是百里九,满脸焦急地望着她。一时之间,有些呆愣,说不出的失望。
“诺儿。”百里九像那人那样轻轻唤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诺雅的话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听说你出了事,很着急,所以四处寻你。”
“我没事。”
百里九温和一笑,伸出手擦干净她脸上的眼泪,亲昵地刮了一下她挺秀的鼻子:“我夫人哭起来的样子很丑,多亏是在黑天里。”
“你夫人哭起来才丑!”诺雅立即反驳,惹来百里九一声轻笑,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百里九将她拉进怀里,拍拍她的背,轻声哄道:“是不是适才吓坏了?”
诺雅忍不住眼泪又涌出来,觉得心里很委屈,好像被抛弃的那种无助感。
“下次记得不要任性,自己跑出来了。”
“百里九,他适才来过了!”诺雅带着哭腔坦诚道。
百里九点点头:“我知道。”
“他骗我说,他不认识我,可是我知道,他在撒谎!”诺雅将糊了一脸的眼泪往他的身上抹。
百里九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回头我见了他,替你收拾他。”
诺雅摇头,:“他一定是我最亲的亲人,可能也是这世界上最亲的亲人。”
百里九被她排在了后面,心里不痛快,长叹一口气:“那我就要慎重考虑了,万一他是我的大舅哥怎么办?不由分说把他打了,回头一生气把你接回去,不让你嫁给我,岂不追悔莫及?”
“不可能的,他若果真是我的哥哥,为什么不认我?”
“嫌你太麻烦了呗,毕竟像你这样的惹祸精,大家都避之唯恐不及的。好不容易才脱手,怕我知道了退货。”
诺雅恼得哭出声来,像个孩子一样撒泼。
“好了,我跟你玩笑的。他如今是朝廷的通缉犯,肯定不想连累你而已。”百里九轻声哄劝道。
诺雅一怔,自己如今的身份又何尝不是如此?
百里九见她眸子倏忽一黯,眼睛里忽然就氤氲开朦胧的雾气,有些心疼,将她打横抱起来,安慰道:“你今天看起来很累,我们回家吧。反正这多时日,他都没有离开京城,可能就在这左近守护着你。短时间里,我们一定还会再见到他的。等他心情也稳定下来,我们再追问你的身世就好了。”
“阿九,如果,如果我也是朝廷通缉的要犯,你娶了我,会连累你,连累将军府,你怎么办?”诺雅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百里九注意到,诺雅竟然不再称呼他九爷,而是阿九,他觉得这个称呼很好听,就像他偶尔会称呼她“诺儿”一样亲近。他俯下身子,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娶都已经娶了,还啃了一口了,难不成还能打包送回去不成?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认了这个哑巴亏。”
“我说的是正经的。”
他脚下微微一顿:“莫胡思乱想。”
诺雅蜷缩在他的怀里,适才被抛弃的无助感一点一点消散,极窝心,她伸出胳膊,吊住百里九的脖颈,极害怕他再丢下自己。适才痛痛快快地哭了会儿鼻子,令她有了倾述的yù_wàng,再也不想闷在心里,压得自己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
“假如是真的呢?”诺雅执拗地追问,不肯罢休。
百里九径直大踏步地向前走,毫不停留:“你既然嫁进了我百里府,自然就是我百里家的人,以前的是是非非与你再无瓜葛。纵然是阎王爷垂涎你的手艺,还要问问我百里九答不答应。上天入地,林诺雅,没有你可以逃得掉的地方。”
她的耳朵贴在百里九的胸前,听他强壮有力的心跳,突然就觉得,他就像一株参天大树,漫天的风雨,不过是对他的洗涤,只需要伸展双臂,就能护自己一生安好无虞。
关于身世的秘密,自己还有必要继续隐瞒下去吗?自以为的为了将军府向三皇子妃妥协,委曲求全,可能,在他的眼里根本就不屑一顾。或许,告诉他,他会有办法!他那样狡猾的一个人,运筹帷幄,肯定难不倒!
诺雅犹豫半晌,方才终于下定决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