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里,灯烛摇曳,红影满室。
纪婆子指手划脚地同桔梗交代几句将军府规矩,早就不耐地掩上屋门出了院子。
林诺雅愣愣地呆坐半晌,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颤,干脆摘了盖头和凤冠,脱下鞋子,歪倒在床上,扯过一旁的锦被,搭在腰间:“桔梗,你把凉风都扇到我这里来了。”
桔梗不满地回头瞪了自家姑娘一眼,手里的扇子仍旧不停,将桌上的一对婴儿手臂粗细的龙凤烛火苗煽得左右飘摇,烛泪顺着烛台一滴一滴淌落下来。
“诺雅姐姐,这姑爷还没有回来呢,你怎么就自己掀了盖头了?新娘子是要端端正正地坐着的。”
歪倒在床上的林诺雅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咯了腰,有点硬硬的,伸手进去摸索,竟然是一枚栗子。她的眼前一亮,将手伸进床侧叠放的锦被里,果然摸索出几串用红线串着的红枣花生。
一番折腾下来,诺雅肚子正好有些饥,就将花生剥了,丢进嘴里,花生壳顺手抛到床下去。
“等着他回来,怕是我的脖子都要被压断了。”
“等着姑爷回来,姐姐的脖子肯定是断不了,但是我这手腕怕是就要断掉了。
姐姐,纪婆子刚才可将我叫出去,夹枪带棒地提醒过我。说是那安夫人差人去厨房取了一包细盐回屋,一点一点加到灯芯里,用气死风灯罩严严实实地罩了,那蜡烛的光顶多也只有一粒黄豆那样大小。
人家都处心积虑地让蜡烛燃得慢些,怕姑爷回得晚了,去了别的院子。您倒迫不及待地想闭门睡大觉。”
桔梗忍不住牢骚。
“这纪婆子跟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做什么?”诺雅狠劲捏开一颗板栗,手腕又是一阵抽搐,疼出一身汗。
桔梗认命地继续煽风,有气无力:“不管那纪婆子是谁指派过来的人,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理儿总是亘古不变的。主子若是得势了,下人也跟着得瑟不是?
她当然私下里也是希望姐姐你在姑爷跟前得宠,她也好歹在人前光彩些。你看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说那一番话。被老夫人指派了伺候咱,心里还指不定多憋屈呢。”
“得宠?”诺雅瞄准了一块地砖,“噗”的一声,将嘴里含着的枣核吐出去,乐此不疲:“那样朝三暮四的男人谁会稀罕?”
“谁会稀罕?”小丫头停了手里的扇子,有些愤愤不平:“姐姐,你怕是不知道咱姑爷在京城有多么受待见吧?那可是迷倒众生的fēng_liú人物。否则,这安若兮和秦宠儿两家千金就不会为了姑爷几次三番地暗中较量,在京城闹出那样多的笑话了。”
这些笑话,林诺雅倒是的确有所耳闻,不外乎就是两个女人狭路相逢,争风吃醋的一些无聊事端,诸如你泼我一脸茶水,我戏弄你丢人现眼,你来我往,被好事的人添油加醋地渲染开来,有些损伤尚书府和侍郎府的颜面。
她今日亲见二人针锋相对,知道流言绝非空穴来风,若是自己能置身事外,倒是天天有好戏解闷。
诺雅不屑一顾,眼见桔梗的确是累了,不由暗自惋惜被百里九收缴的那把残破匕首,否则手起刀落多么省劲。
她左右扫视一眼,院子里静悄地早就没了人影,从被子上咬断一根结实的棉线,缠到双手食指上,下床走到烛台跟前,吩咐桔梗扶稳,将棉线绷紧,三两下将一根蜡烛来回锯为两截。另一根也如法炮制,竟然累出一身虚汗。
诺雅得意地拍拍手,将两截断烛丢给桔梗,郑重其事地道:“千万记得毁尸灭迹,莫叫纪婆子看到碎嘴。”
桔梗如释重负地丢了扇子,将蜡烛藏在袖口里,探出头望望风,蹑手蹑脚地出去了,片刻功夫鬼鬼祟祟地返回来,拍拍心口,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林诺雅冲着她翘了翘大拇指,表示赞赏。
桔梗凑过来,拿起茶杯倒茶,却是冰的,又倒了回去,气愤地皱皱鼻子:“我适才偷听到老夫人去那安夫人院子里去了,还命下人准备了热腾腾的点心,秦夫人也是有份的,唯独咱们没有。如今这茶也是冰的,这权贵人家的一群奴才狗眼看人低。”
诺雅颇有些不以为然:“不受待见倒是好的,你我安心地混个一日三餐也不错。”
小丫头瞬间泄了气,坐在桌子旁边,托起腮:“姑娘是不是有什么打算呢?”
林诺雅面上一阵黯然:“如今那卖身契就在那妖孽手中,你我受制于人,能有什么打算?”
桔梗正想说话,突然被噤了声:“嘘,有人来了。”
她对于自家姑娘的听力一向是深信不疑的,立即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外,猛然一把拉开屋门。
门外,纪婆子手里端了一个托盘,正伸长了脖子,探听里面的动静,桔梗猝不及防地拉开门,令她惊了一跳,慌忙后退,差点打翻了手里的汤碗。
“是纪妈妈呀,”丫头装作吃惊的样子,作势去接她手里的托盘:“我这着急出去,有点风风火火的,可莫吓着您了?”
纪婆子有些尴尬地笑笑:“不碍事,不碍事的,我也是担心宵夜凉了走得急。”
桔梗见她的托盘上果真是一碗水果酿汤圆,知道自家姑娘正饥,就侧过身子,让纪婆子进屋。
纪婆子将托盘放在桌上,见一对龙凤烛燃得只剩了半截,知道是做了手脚,古怪地看了桔梗一眼,却聪明地并不多问,转身将手里的汤碗递给诺雅。
诺雅接在手里,不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