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午时,外头唱戏的人就进府来了。沈晖和大老爷一起从衙门回来了。沈伯然腿摔伤的事情,沈晖早已经问过了谢氏,谢氏自是据实以告,说是沈伯安把沈伯然给弄伤的,沈晖便私下里又去问了沈伯然,那小子却还一口咬定是自己不小心摔伤的。沈晖因此倍感安慰,非但没责怪沈伯然荒废了功课,还赞了他几句。
只是这事情自然不能就这样过去了,今日恰逢兄弟两人一同回府,大老爷便也将当日的事情和沈晖说了起来。
“安哥儿的性子暴烈,我已经教导过他了,只是终究不能这样了事,但是想起他刚刚丧母,我又下不去狠手,听说今年紫霞书院有收童生的,我想把他送过去。”
紫霞书院是京城这边最大的书院,原只招收秀才以上的生源,今年却另外开了一班,招收起了童生来。大家都仰慕紫霞书院的名声,且都望子成龙,这名额自然是百家相求,难得一位的。
沈晖听大老爷这么说,也知道他必定是想求自己找了如今在紫霞书院授书的同窗,好弄这样一个名额来。
沈晖不是不答应,这事情却为难的很。
“虽然是开了童生的科班,但要求年纪却要在十五以上,且首次院试不第之人,才有这个资格进去。安哥儿一来还没应过考,二来那班也是今年新设的,里面的到底是些什么人,却也不知道,这样贸贸然让安哥儿过去,还不如不去。”
况且兄弟间生了嫌隙,若是一味躲开,也并非什么好办法。
大老爷因是庶子,从小谨言慎行,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忤逆过老太太的事情,唯一的一回,也是因为小谢氏要进门,他那时候一门心思在小谢氏身上,所以做事难免糊涂几分。如今小谢氏死了,他再想一想这些年的事情,也越发觉得小谢氏为人工于心计,便越来越不把她放在心上了。
“他如今自己也觉得臊了,这几日见然哥儿去上学了,自己便憋在家里,我打他也没用,我这才有这个想头的。”
沈清薇见大老爷四十五六的人,小谢氏死后一阵忙乱,如今看上去倒像是有五十开外一样,便也不忍心拒绝,只开口道:“这事情,我改日先打发人去书院打听清楚了,再回来同你商议吧。”
戏台搭在后花园水榭之上,老太太早已经带着丫鬟们过来了。谢氏安排这些琐事倒是尽心的很,因怕水上风大,特意在长廊的四周都围上了鲛绡纱,太太姑娘们坐在亭子里头,外面爱看热闹的小丫头子就沿着抄手游廊站着。除去大房的丫鬟们穿着素雅以外,其他丫鬟都穿的花红柳绿的,看着好一派热闹的景象。
沈清薇和沈清萱各坐在老太太的左右手边,抬起头的时候,只瞧见林氏远远的从三房那边过来。谢氏便笑着迎了过去道:“小婶子可来了,还等着你点戏呢!”
林氏对谢氏的耐心多少已经用尽了,如今听谢氏这样说,脸上的笑几乎都要端不住了,只冷冷道:“二嫂子费心了,我身上还有重孝呢,原不该来这样的场合,点戏就不必了。”
谢氏这才想起林氏的母亲刚刚去世了,便只尴尬的笑了笑,那边老太太只发话道:“也是,那你坐一坐就回去吧。”
林氏便福了福身子,在沈清萱的边上坐了下来。
戏听的是贵妃醉酒,若是沈清薇没记错的话,去年中秋也点过这一出戏。那时候自己刚刚重生回来,心里正没个底,猛然听见这贵妃醉酒的戏码,心里还颇不是滋味。可如今她和李煦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再听这一出戏,却又有了不同的心境了。
谢氏见林氏并没有给自己什么好脸色看,又想起方才沈清薇在流霜阁里头对自己的一番劝慰,只下死眼看了林氏一眼,见她神色虽然淡淡的,却果真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以前的林氏,不管什么场合,脸上总是有着那么一分似有似无的笑意。如今看着,竟然寡淡了很多,仿佛木头人一样坐在那里。
谢氏心里便有些摸不着底,不过她原本就不是愿意热脸贴冷屁股的人,见林氏这个态度,便也不再去和她攀谈什么了。
这里头戏唱得正热闹,外头却有一个小丫鬟,正朝着沈清萱招手,沈清萱见老太太正看得入神,便拎着裙子就走到了外头,问那丫鬟道:“有什么事情,回去说不行吗?”
那丫鬟正是沈清萱身边的大丫鬟轻红,听了这话便开口道:“是别院那边的人过来领今儿府上发的月饼来了,顺带给二姑娘带了口信来,我原本想问了她好打发她走的,可又怕二姑娘有什么贴己话要跟姑娘说,因此便让那婆子在外头等着了。”
前两日沈清萱托下人送了东西给沈清蓉,但也没听说沈清蓉有带话过来,想是送去的人着急回来,所以给忘了,今儿既沈清蓉带了口信来,沈清萱倒是不忍心不去听一听了。
“人在哪儿呢?”
“人就在后角门口等着呢,外头车已经要走了,姑娘要过去赶紧吧,一会儿估计就走了。”轻红只回道。
沈清萱想了想,终究还是跟着丫鬟过去了。
来给沈清蓉带话的,是原先小谢氏身边的顾妈妈,自小谢氏去世后,她身边的那些丫鬟婆子也都分去了别处,只有这顾妈妈算是个念旧的,便跟着沈清蓉去了别院。
沈清萱虽然对着顾妈妈不熟,可国公府的妈妈,怎么说也都是体体面面的,可如今站在眼前,看着勾肩缩背的老婆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当年小谢氏身边的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