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很羡慕按时上下班的人们,穿的整整齐齐的,用大人们的话来总结,就是旱涝保收。
但更多的农人却要靠天吃饭的,所以当天大旱时,每个人看起来都是不安的。我不能清楚的记得是哪一年了,天旱的厉害,当我们常去玩耍的湾里见了底,裂的一道一道的,田里的庄稼想被蹂躏过似的耷拉着脑袋,羞答答的皱在一起时,当时时看到大人们的脸跟鞋拔子似的,颓的没一点精神时,我们便也感觉到了危机。我都好久没爬到林家大娘那半截土墙上去了,因为即使我故意踩下来再多的泥巴,她也不像以往那般用我没听过的歇后语来骂我了。珍跟我讲,她好几天没敢偷吃家里的大油了,因为她爸爸这些天老是把胳膊举得高高的,瞪着眼睛盯着她和哥哥,谁不小心点,巴掌随时会落到脑袋上。我爸爸妈妈虽说不会打我们,但我也能感觉到妈妈和爸爸那种跟他们讲话他们敷衍的态度。
终于,一天傍晚,妈妈早早做了饭,一直催促我快点吃,吃完去圈姥姥家去,并让我跟着圈姥姥,让我做什么就去做。我稀里糊涂的吃了饭,到圈姥姥家时,已经到了几个同龄左右的孩子。天完全黑下来,村子里的灯也熄的比以往早,圈姥姥带着我们七个孩子出了门,我抱着一堆纸钱,手里拿着一个扒灰的铲子,到了一家朝南的下水道那停下来,圈姥姥虔诚的跪下来,从我手里拿一些纸钱,一面点燃一面嘴里念念有词道,龙王老爷呀,你看你的龙子龙孙都来了,天太旱了,下点雨吧,龙子龙孙们来求你了等等诸如此类的。还让我们挨个用铲子扒开下水道里的杂物。我不知道其他地方有这样的习俗没有,这个活动进行了七天,我记得确实应景下起了雨。
这种事我做过两次,其中一次后下了雨,另一次没有下雨。这个事情是一个寡居的妇人和七个属龙的孩子祈雨七天,据说就会天见可怜,降雨给人们,们。村子也许会凑不齐七个属龙的小孩子,祈雨未下来,我那时心里暗暗想,是不是因为龙王知道我们并不是都属龙,所以才没有给下雨。
那一次的干旱持续了更久的时间,邻村和我们据说都想凑七个寡妇去扫湾。
这些民俗,我听过的更多,但当时大人们是很虔诚的,做这个事情,不同于以往,妈妈会跟讲一些笑话什么的,那次很长的一段时间,妈妈以不容置喙的语气,拒绝了我一次次好奇的追问,去祈雨的时候我走在人群中很害怕,我每天都希望这件事早点结束,大人们那种不安的情形笼罩着我,让我感到不快乐。
时至今日,我领悟了那个情形,干旱一直持续下去,会影响到来年的肚皮,填报肚子全靠今年的老天配合,这当然是再大不过的事了。毕竟那是还没有人工灌溉,没有存粮没有存款,生活继续下去的唯一希望就是今年的好好耕耘。
圈姥姥死了多年了,另一个寡居老人林家老太太去年也去世了,这个古老的习俗想必现在记的人们很少了,我回忆这段记忆时,心里还会涌上来一种郑重的情绪,那种深深被寄予生存的希望的沉重,我想我不该在那个烂漫的岁月被懂得,但好似懂得了一点。人们在漫长的轮回里,被选择和选择中历经了许多许多,过去的岁月清苦,但亦有所收获,来自庇佑和被庇佑的我们,要懂得珍惜,要懂得分享和回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