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行村离雷市,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
因为偏僻,平时坐大巴回去,还得另转两趟车。
这大半夜里,没有车肯轻易过去。
顾怀只能大把砸钱,总算有胆大的司机载他过去。
赚钱,赚钱,是顾怀高中毕业以后唯一的目标。
可现在,奶奶都没了,他还要这些钱有什么用呢?
看着车窗外迅速倒飞的灯红酒绿,顾怀眼里、心里只剩下一片迷茫。
除了奶奶,他在这世上已经没有第二个亲人。
他是个孤儿,是个被不知名亲人扔在东行村的弃婴。
奶奶收留了他,养大了他,还辛苦供他读书。
没有继续念大学,他只想好好挣钱给奶奶修所大房子,将村里的路拓宽些,给奶奶奉献最好的一切。
每回回去,奶奶都劝他不要太累,不要太苦,钱够花就行了。
现在他才明白,他欠奶奶的不是钱,是陪伴。
奶奶不在了,他顾怀,就再也没有根了。
……
棺木里,奶奶静静地躺着,村里的人已经给奶奶整理过,换了衣服,她的脸色很平静,就像睡着了一样。
“事情发生地突然,她正在山里浇菜,一下就过去了,人没痛苦。”村长拍了拍流着泪,不发一言的顾怀,“你回来,她知道的。
后事你奶奶早就交待过了,其他的事我们帮着办就行,你也别太伤心了。”
村长叹息两声,走出了堂屋。
走出去没几步,屋内便传来低低的哭泣声,这哭声,比那些嚎着嗓子的哭,揪心多了。
丧仪没有大办,这是奶奶的交待。
顾怀木然地走完全程,就跟没了灵魂一样。
几天下来,人就瘦了一大圈。
奶奶下葬那天,顾怀跳进坑里,伏着棺木怎么也不肯撒手,好不容易让人拉开,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也是久久不散。
村里人怕他想不开,还特意轮流派了几个人守了他几夜。
直到他说没事,自己开始做饭了,众人才松一口气。
神色憔悴的顾怀,此刻正坐在奶奶的房间里,一遍遍抚摸着那些摆在床头的合照。
有的是他和奶奶在村里照的,有的是他接奶奶去雷市照的。
但奶奶不习惯城里的生活,每次呆上两三天就要回村。
打开抽屉,是一些简单的日常用品。
再旁边,是一个齐腰高的竖柜,上面还上了把锁。
顾怀想起了往事。
“奶奶,这里面装着什么啊?”
“这里啊,装着很重要的东西,还是跟你有关的东西。”
“跟我有关的东西?那我现在能看吗?”
“不能。”
“那我什么时候能看?”
“嗯,等我死了以后吧。”
“奶奶不会死……奶奶不会死……”
顾怀收回思绪,顺利地在床头找到了一个小木盒,里面放着一把钥匙。
顾怀将钥匙对上竖柜的锁头,咔嚓一声,锁开了。
他其实早就知道,打开竖柜的钥匙藏在哪里,但奶奶对这个竖柜很重视,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擅自打开。
会是奶奶年轻时的东西吗?
他只知道奶奶是个寡妇,还是个外来户,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拉开柜门,一股沉闷的木味混合着樟脑丸的味道冲进鼻间。
待目光适应柜里的光线,顾怀扫视了一圈后,愣住了。
柜子里很空,除了角落竖放着的一个长木匣,再没有其他物件。
顾怀抽出木匣,还挺沉。
好不容易抱出来,便看到木匣上一道道精致的水波纹理,仿佛泛着流光一般。
顾怀摸上去,只感觉触手温润,仿佛摸的不是一块木头,而是玉一般的质地。
可以想见这绝对是由一块顶好的木材制成,价值肯定不菲。
这外头的木匣都这么有档次,里头的东西又会是什么宝贝呢?
奶奶在最艰难的时候,都没有动过这个东西,可见它的意义不凡。
轻轻打开木匣,一幅卷轴出现在眼前。
卷轴的轴心两端嵌了真正的玉,还是完美无暇的上好白玉。
顾怀看地有点呆,看这模样,难道是幅有名的古字画?又或是哪个名家大师的手笔?
难道这是奶奶家祖传的宝贝,所以一直不舍得拿出手?
当顾怀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解开系绳,将纸卷缓缓展开后,他不由愣住了。
两眼有些发直,脑袋里满是问号?
眼前这是什么鬼东西?
上等的木匣包装,嵌玉轴作心,还用极美的丝织物裱了背,结果正面却是一幅满纸黑?
没错,就是一片黑,或者说是一张黑纸。
这幅卷轴完全展开,约有两米多高,近一米宽,这极致的冲击感着实震地顾怀不轻。
到底是制卷轴的人有毛病,还是他不懂……艺术?
不过说实话,这幅黑画中的那种黑,又与普通的黑墨有些区别。这片黑,似乎望不见底一样,甚至有种要将人吸进去的感觉。
顾怀眨了眨眼,那种怪异感觉瞬间消失。
恍了一下神,他想到这是奶奶的珍藏之物,顾怀又有些伤感起来,索性将卷轴挂在了墙上。
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顾怀在床上躺下,又看了那画两眼,闭上了眼睛。
可以说,自打那晚回到东行村,之后再操办奶奶的丧仪,又因为心里难过,他几乎没睡过好觉。
今天像是到了极限,头一挨枕头,浓浓的睡意就侵袭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