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罚后紧跟着雷劫,这是仙界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屏障碎成粉末,来了的仙人仍然忘记向前迈一步。
凉玉以华蓉撑着地,从袖中艰难地掏出一只小巧的瓶子,温玉留下的一团团黑气拧成一股,争先恐后地被吸进瓶子内。
凉玉记得温玉看她的最后一眼,眼中是难以置信。就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天罚竟然在此生死关头而至。
她竟然会有这样的好运气吗?
她慢慢地、若有所思地封上瓶子。
当年温玉不过是东海中一瓶精气血肉,现在,也不过是她手中的一瓶黑气。
她至死也不会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输。
凉玉拿着瓶子,用手背整了整凌乱的头发,又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便迈脚走出屏障,才迈了一步,便被团团围住。
“殿下!”变了嘴脸的一张张脸,每张脸上都是毕恭毕敬的神色,讨好而忌惮地看着她的脸,“殿下受委屈了,请殿下上天宫面见陛下,领功受赏。”
因她手中握着温玉的魂魄,宛如握着整个仙界最大的危险之物,他们对她都小心翼翼。凉玉看来人一眼,淡漠道:“先等等吧,我还有事要做。”接着她笑着,在仙君们诧异的目光中,自然地将那关系到仙界生死的小瓶子揣进了前胸的衣襟中,抬脚便走。
司矩惊讶地拉住她:“殿下去哪儿?”
凉玉温声道:“凤君今日成婚,我总要去看一看。”
司矩和疏风对视一眼:“殿下今日累了,还是先休养一下再去……”
“阿矩。”凉玉忽然紧紧攥着她的手,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我都想起来了,我受伤的时候,凤君来过对不对,你们为什么瞒着我?”
司矩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凉玉甩开她的手:“放心吧,我不会闹,只要远远看一眼,我便放心回来。”
青瓦洞。
凉玉拖着裙摆,留下一串滴滴答答的血迹,她回头看了一眼,绕到溪水边,洗了洗小腿上的伤口,洗了洗脸,以指为齿梳了梳头发,如镜的溪水中映出她干净的脸。
青草离离,延绵十里,红绸沿着石壁蜿蜒,飘飞在空中,像是一丛丛鲜艳的火苗。凉玉一路沿着红绸到了青瓦洞大殿门口,侧耳听了一听,里面静悄悄的一片。她伸手一推,大殿门便开了,锦绣守在门口,受了惊似的站了起来:“殿下?”
锦绣的手捏在裙侧,似乎无处安放。凉玉的心向下一直坠,静静道:“凤君今日成婚?”
“是。”
她说着便向内走去:“人呢?”
锦绣挡在她面前,几乎哀求地抓住了她的手臂:“殿下,殿下,神君与新妇在里面,殿下还是不要进去了。”
凉玉看着她道:“大婚之日,一个宾客也不请吗?”她望着锦绣手边空荡荡的桌面,再扫一眼布置得红红火火的绸缎,“派你守在外间,难道不是为了迎客的?”
锦绣的嘴唇动了动:“……不是的。”
凉玉放缓了声音:“锦绣,我不是来找茬的。”她忽地露齿狡黠一笑,语气轻巧,“该不会,青天白日的,就已经入洞房了?”
锦绣握她胳膊的手心全是冷汗,把她衣袖都打湿了,她松了口气道:“是啊,神君fēng_liú,您知道的……殿下还是别进去了。”她松开了凉玉的手,强笑道:“我去给您端小糕点。”
“别去了。”凉玉忽然在背后叫住她,二人的目光相接,凉玉轻轻道,“我不看凤君了,你带我看看昊天塔吧。”
锦绣的脸色霎时惨白。
“走罢。”凉玉提裙子的手有些颤抖,“我知道放在哪里。”
“殿下!”锦绣哭叫出声,一把抱住凉玉的腰,身子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
凉玉回身半抱住她:“昊天塔不在对不对?”
从她一进门,便已敏锐地感觉到上古神器那穿越重重石壁的威压没有了,青瓦洞里安静得有些可怕。
锦绣泣不成声。
“凤君成婚,就算出门遛个弯,带昊天塔做什么?”凉玉勉励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你还不肯跟我说实话?”
“殿下……求求你……”
凉玉狠心一把推开她,将内室大门整个推开,大门之后,还有一道法阵。她两掌相合,靠着近乎失控的修为,硬生生把法阵整个打碎。
一身嫁衣的玲珑孤身一人跪在内室,惊讶地抬起头来的瞬间,十支金步摇摇晃,脸上的泪痕纵横,冲花了红妆。
“殿下!”背后的锦绣膝行而来,一手掩面,“殿下,求你救救凤君吧……”
“锦绣!”玲珑死死瞪着她,眼泪流了满脸,“不能说!”
凉玉回身,颤抖的手捏住锦绣的下颌:“姐姐,求你告诉我,凤君在哪里?”
“他带着昊天塔去了魔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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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因上神带着赤魄神君、火莲子等人开开心心、扬眉吐气地回到天宫,摆好了水果花生,备好了珍馐美酒,正准备开庆功茶话会,却见一团彤云急急涌来,转眼变成个人形。
刚才还一脸漠然地将六界大魔头顺手揣在自己胸口、撇下天宫小人潇洒而去的花神,此刻哭得梨花带雨,六神无主,扑来跪倒在他面前。
吓得巍因上神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赤魄吞下去的一颗花生卡在嗓子眼里,手舞足蹈,巍因上神赶紧把她扶起来:“丫头,丫头,怎么啦?”
凉玉抬起头,神情破碎,哽咽道:“求你们随我去魔界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