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妍独自行在路上,魂不守舍。过马路时,她险些同一位骑自行车的大叔撞在一起。
满脸横肉的大叔起初有些火气,不过当他看到潘妍的神情之后,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
“小姑娘,走路的时候别像丢了魂似的,看着点路。现在人多车多,你要是出点什么事,家里人得多担心啊。”
随后他飞身上车,不堪重负的坐骑载着他,嘎吱嘎吱地消失在潘妍的视线里。
潘妍决定不能这样子在街上乱晃。如果因为自己的恍惚,给别人带去一场无妄之灾,那可真是害人害己,造了大孽。
她现在这种心绪不宁的状态也不能回家。凌汀人不如其名,既不喜欢聆听别人的悲欢,也不擅长安慰别人,只愿意直接解决问题。
见到她这样失魂落魄,只怕凌汀会请来姚斯芙来当救兵。潘妍不想在朋友面前永远是一副被拯救的样子,有些苦她有必要自行消化。
不知不觉中,潘妍已经走到凌汀家附近的公园。她找了一张长椅,静坐望天,灰蓝色的天空宁静而无情,从各个方向与她对视。
“朋友,我当……”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潘妍的思考能力重新上线,如果不是广告推销、保险诈骗这种广义的骚扰电话,就是钟启行或宋博打来的狭义骚扰电话。
潘妍既没闲钱,又没闲情,于是任由铃声长鸣,《最佳损友》结束后又响起,响起后又结束,她权当是欣赏音乐。
电话那头的人异常执着,陈奕迅被迫第五次开口。潘妍不得不接起电话。
“喂,姐,你终于肯接电话了,我是潘杰。”
听到这略有些稚嫩的嗓音,潘妍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她上次见到弟弟的时候,他还在读高中,两个人已经有三、四年都没有联系过。
“哦,是你呀,读大二还是大三了吧,一切还顺利吗?怎么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和陌生人打电话,本想更热情一些,可是沉重的心情不允许,长时间疏远造成的淡漠亲情也不允许。
这时候,自行车大叔的最后一句话回响在潘妍的耳边:家里人会担心的。
想到这,潘妍觉得心头暖了些。毕竟是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弟弟,他在她最需要支持的当口打来电话,大概冥冥中有天意,哪怕两人只是闲聊几句,也可以让她卸下心头重担,放松一刻。
潘杰的声音却十分古怪,听起来比她更低落:“我本来不想打这个电话让你烦心,可是咱妈非要我通知你。”
他略顿了一顿:“妈妈得了胃癌,中期,恶性的。”
自从潘妍七岁以来,张女士就没怎么尽过母亲的职责。但是听到这个噩耗之时,潘妍还是如坠冰窖,心脏不由自主地疼痛起来。
“那要怎么办,做化疗还是动手术切除?会有生命危险吗?”
“她的病情控制得还好,应该不致命。我劝她动手术,可她为了节省一点,坚持要用中药保守治疗。”
潘妍大概猜到了张秀华的用意,一股子绝望袭上心头:“她执意要你打电话给我是吗?”
“对,我说你是上班的人,工作忙。而我现在课程不紧,可以请假回家照顾她。家里也不是连做手术的钱也没有,可她还是不肯切除。”
潘杰说着说着,变得迟疑起来。
在父母身边长大的小孩就是单蠢,也许潘杰步入社会之后,会捅出更多的篓子。
潘妍不失恶毒地想着。不过也难说,毕竟她对潘杰算不上了解,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呢。
然而,无论潘杰是真单纯,只是转述张女士的话,还是假天真,和张女士合谋,一人□□脸一人唱白脸。潘妍总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在试用期,没有年假,初来乍到也不方便请假,照顾病人的事情,可能真的要靠你了。”她缓缓说道。
“好,我这周末就回家。”潘杰爽快答应。
“那我也这周末过去看看她,手术费用我会出一部分,可能不太多,毕竟我的积蓄也有限。”
她刚刚查过,胃癌手术大概要花费三万元左右,也不知道这次回去要出多少钱。可怜她的银行卡,今天刚破万,转眼又将山穷水尽。
潘杰有些不明所以:“应该不用你出钱吧,妈只是太想你,希望你回去看她一眼。”
潘妍在心底冷笑,她想到半年前刘阿姨返还的房租,想到好多年前苦求而不得的高中学费。若是第一天认识张秀华,她还几乎要信了潘杰口中的母女情深。
“你买票准备回家吧,我的事到时候再说,我们周末再联系,路上注意安全,”
她匆匆挂断潘杰的电话。下班时她以为自己已经身处在人生低谷,没想到命运没有跌停板,时不时就会伸出黑手,把她扳在悬崖边上的手指头一一掰开。
事事不顺,处处伤心,潘妍觉得自己一定是倒了八百辈子的霉,才会投了这么一个胎。
虽说这世上比她凄惨的人数不胜数:中东人民在战火中艰难求生,贫困山区里的人们可能这辈子都不能过上现代化生活。
可那些都离她太过遥远,身边的人们都过着肉眼可见的幸福生活,她一路挣扎着走到现在,没办法不去羡慕。
潘妍在脚下垫了几张纸巾,蜷起双腿,坐在长椅上,低下头紧紧抱着膝盖。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这个姿势让人透不过气来,然而她只有自己抱住自己才能有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