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居殿中设了宴度, 甘露殿中的小宴,秦昭称病推脱未去, 正元帝此时也不想瞧见他们,卫善就让小厨房里自己做菜,人人做一道拿手的菜肴,点上花灯, 堆上花树,在仙居殿中过上元节。
太初知道爹爹生病,每天都乖乖爬到床上,伸手握住秦昭的手掌, 给他背自己新学的诗,心里虽然想出去玩, 可却知道忍耐, 半步也不迈出院门去。
今儿廊下院中树上处处挂着灯笼, 沉香小福子几个又点起烟火来,虽是小小一捧, 却也热闹,太初拍着巴掌在廊下来回跑动, 嘴里脆生生叫着爹娘。
仙居殿地势高,立在廊中便能瞧见各殿殿檐与来往宫道, 卫善给秦昭妥了一盅甜汤水, 正要招呼太初也来喝一碗, 就听见太初不叫了, 伸头看出去, 太初正踮了脚,眼睛盯着外头的宫道。
卫善出殿门要把她抱起来,抬头一看,宫道上有一行人提着灯笼,黑夜之中蜿蜒而来。
甘露殿中正在饮宴,这一队人散往各殿去,卫善立时知道出事了,取了个食盒,盛了十几样小菜,又添上一壶竹叶清,一壶梨花白,披上斗篷就要去甘露殿。
秦昭也随她一道出去,被卫善按住:“你别去,陛下要发作,你去了正撞上他的火性。”
秦昭反手按在她手上,沉吟道:“偌大的宫廷,总有些东西不太干净。”正元帝已经久不临幸后宫了,他自从跟着清虚修道,学什么节欲清心,后宫便似冷宫,除了年节,这些美人采女都见不着他,其中难免会有些不体面的事。
卫善点头道:“我知道,可你不能着不再耽搁,急急赶去了甘露殿。
出了宓美人的事,正元帝本就不肯轻易揭过,若是再搜出些什么来,这些宫妃美人们,只怕都有一轮罪要遭。
小福子沉香几个护着卫善从她仙居殿出去,几个人提着灯笼,行过宫道时听见各殿之中呼呼喝喝,心底一哂,要是秦昱还在宫中,去搜他的宫室,且不知道会搜出些什么来。
甘露殿中的小宫妃们个个噤若寒蝉,卫善还未进殿,就听说正元帝要把宫务交到徐淑妃的手上,怪不得徐淑妃的哥哥升任了。
她进得殿中,人人都不敢动,徐淑妃面孔涨得通红,眼睛不时往卫敬容脸上看去,底下宫妃俱都屏息凝神,卫善提一提手中食盒:“我自作了些小菜,给父亲母亲送来。”
她来了,殿中气氛一时和缓,卫敬容冲她招招手:“过来坐,前儿才送了元宵来,嫁了人当了娘,倒贤惠起来了。”
正元帝眼带笑意看了卫善一眼:“昭儿的身子可好些了?正是年里,你们倒一个个的病了,赶紧好起来,咱们一处吃锅子。”
小宫妃们更不懂皇帝的意思,他口里没有一句重话,借着说话还一把攥住了皇后的手,对卫善道:“我说你母亲心地太善了,底下人欺瞒她,她也不忍严惩,白白叫人哄骗了去。”
卫善打开了盒盖,从里头拿出花碟来,取过象牙箸,替正元帝挟了一筷子菜,又替卫敬容也挟了一筷,卫敬容抽出手来,拿牙箸吃了两口,赞了一声。
正元帝这才一并尝了尝,正要说话,王忠躬身进来:“请陛下移步。”
卫敬容跟着站了起来,卫善稳稳扶住她,要跟她一并过去,谁知被她按下:“善儿走了一路,歇一歇罢。”
偏殿桌上摆满了从各殿之中搜出来的东西,正元帝将近两年不曾踏入后宫了,这些美人才人深居宫中,难免寂寞,锦包里裹着零零碎碎各样玩物。
正元帝挑开这些锦包,看了卫敬容一眼:“皇后当如何处置呢?”
王忠奉上一个托盒:“还在紫兰殿中发现此物。”紫兰殿便是乔昭仪和符昭容两人住的宫室,正元帝先抬眼一扫,目光便顿住了,锦盒里摆了一个小人偶,背上写着秦昱的生辰八字,上头密密麻麻扎着银针。
事涉巫蛊,王忠隐瞒不得,既翻了这个出来,便把全殿都仔细搜寻一回,又从西殿里翻出许多春宫绣件,绣件上绣的是两个女人。
玉势春宫摊开在正元帝的面前,卫敬容一见便面色发白,光是这些倒还能瞒,而巫盅人偶,是绝瞒不住的。
正元帝眼睛盯着人偶,半晌都没言语,扫了王忠一眼:“这些都是紫兰殿中搜出来的?”乔符两个都怀过他的孩子,甚至这二人的孩子也许就是因为杨家的药才没能保住,正元帝对她们二人还有些优容之心,谁知会从殿中翻出这个来。
“皇后有什么话要说?”
卫敬容咬紧牙关,到得此时,还有甚话说:“陛下请搜甘露殿。”
正元帝又看了她一眼,这一眼里竟有些温情:“皇后的殿室不必搜了,难道我还信不过你么?你是心太慈了。”说着反转过脸:“来人,把乔昭仪和符昭容押来罢。”
两人在甘露殿中紧紧握着对方的手,待听见王忠过来,自知逃无可逃,乔昭仪面色煞白,站立不稳,是符昭容先站起来,托了她一把,对她笑了一笑:“此事与阿乔无关,先问我罢。”
乔昭仪与符昭容两个是同时选进宫来的秀女,又同时被封为采女,两人进宫的时候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正元帝此时已经将要五十了。
侍候帝王与侍候夫君不同,正元帝又生得凶相,那会儿还有个杨妃依仗着宠爱,三不五时便要寻一寻小宫妃们的错处,虽不曾挨打受罚,可难听的话却没少挨,按规矩还得面上带笑,回了屋总要蒙在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