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元帝着曾文涉督陇右粮道的旨意一下,朝中有片刻静默, 朝中无人不知晋王与齐王不和, 晋王是支持雍王为太子一支不小的势力, 而齐王却自来都有一争诸位之心。
曾文涉一直都是齐王的人, 他当宰相时, 确也替齐王笼络了一批官员, 在袁相一案中被正元帝罢免,虽赋闲在家一年多,又一心只问垂钓事,却突然之间又再起复,去的还是这么一个重中之地。
秦昭行军,是把各道各州的驻军整合发兵,出京城时不过几队人马, 到陇右之前集结大军。曾文涉在陇右督粮道, 那便手握秦昭大军的军粮。
所有的户部分拨出去的米粮,都要事先运到陇右,再由曾文涉调派运往前线,他若是在其中弄鬼,秦昭的大军又如何能捱得过去。
卫善就在此时进了宫。
晋王妃进宫陪伴皇后是正元帝下的令,直到秦昭大军离开京城, 卫善这才收拾了东西进宫来,不过几日的功夫, 便发生了正元帝腿复发, 疼痛难忍, 而秦昱又自剜腿肉替父试刀的事。
秦昭走时,留下了王七唐九供卫善调派,曾文涉督陇右粮道的旨意一下,唐九立时把消息报给了卫善,卫善沉吟片刻:“王爷方才出征,从来大军未至,粮草先行,陛下既让曾文涉督粮道,纵不使绊子,也难让人心安。”
唐九依旧一付孩儿面,可这回脸上却没了一点笑意,浓眉紧皱:“此时才下旨意,曾文涉就算立时启程到陇右也得两旬日的路程。”他一面说一面伸出手来,在脖子上比了一比:“咱们要不要在路上,就把人收拾了?”
曾文涉到底已经老了,他与袁相同岁,早已经过了耳顺之年,将要古稀,一路舟车劳顿,就算死在半路那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卫善鬓边步摇轻颤:“此时不可。”正元帝腿疾复发,喜怒不定,除了一个乔昭仪忍人所不能忍之外,小宫妃们就没有一个不怕他的,他发怒的时候越多,腿上痛楚就越是厉害。
他正愁抓不到秦昭的把柄,曾文涉只要一死,就算是构陷也必会栽到秦昭的身上:“派人跟着,等到了陇右看他有何动作,死在为官任上,说不准还能得一把万民伞呢。”
曾家几个儿子都在朝中,曾文涉凭着手中权利,把儿子们调任各部,真到事发,他的几个儿子都无可幸免,袁家两子还能回龙门山去,曾文涉却没有退路,能够利诱比害他性命得到得利润可要高的多了。
卫善取出信物,递给小唐 :“你拿着这个回一趟晋地,常夫人便知道我的意思了。”丝路商路早通,这却是正元帝不曾料到的,卫善自去了晋地便铺开的这条路,到得此时派上了用场。
话音才落,沉香便在帘外道:“公主,宫中来人了。”
来的是几个太监,领头的便是林一贯,林一贯见着卫善便满面堆笑:“公主金安,陛下着奴才来接公主回宫去。”
卫善笑了:“东西确是收拾得差不多了,只是斯咏还有些小玩物,零零散散的收拢不齐,这才耽搁了。”说着指一指沉香,吩咐她把箱笼都捡点起来,抱着太初坐上了车。
林一贯扶她上车,卫善的手搭在林一贯的胳膊上,他飞快动了动嘴唇:“大监请公主仔细,这两日陛下病情反复,心绪不宁。”
卫善踩上车去,敛住衣袂,回身看他:“有劳林公公了。”
林一贯低了头,依旧是那付笑脸:“些许小事,公主折杀奴才。”
卫善被“请”进了宫,先往紫宸殿去拜见正元帝,此时旨意刚下,还没传出来,卫善便充作不知这道旨意,笑盈盈去给正元帝请安:“父亲今儿可好些了,我一早上听说三哥割肉试刀,便赶紧收拾东西进宫来了。”
正元帝笑看她:“善儿可吓着了罢,你三哥也是胡来,竟自己扎了刀,若是不慎这条腿可就废了。”言语满是对秦昱的满意之情。
卫善坐在踏脚上,王忠递了茶来,她伸手接过奉给正元帝:“可不是,我听说的时候心口直跳,三哥可真是胆大,父亲且得好好赏他才是。”
正元帝许是觉得治伤有望,又刚下了这样的旨意,对着卫善还似原来,跟她说了几句话,这才道:“你去看看你母亲罢。”
卫善这才立起来告辞,带着太初去了甘露殿,两殿之中就隔一条宫道相望,却已经不来往久矣,卫善把太初交到卫敬容身边,带着药材去了延英殿。
延英殿廊下摆了三只药炉子,只只里头都冒着热气,宫人太监手里拿着小茶扇看火,见卫善来了,赶紧进去禀报。
不一刻杨宝盈便自殿中出来相迎,亲亲热热拉了卫善的手:“善儿来了,可是来你三哥?”说着望了殿中一眼:“他这会儿正睡着呢。”
炉子里冒出来的药味儿太重,杨宝盈立得一记便掩了口鼻:“咱们到我殿中去。”
卫善看一看那几只炉子:“怎么要煎这样的多的药,太医院可拿了方子?让典膳多炖些补身的汤水来,给三哥补补气血。”
杨宝盈嘴角一挑,才刚要笑又忍下去:“割的时候不觉着疼,割完了这块肉怎么不疼,这些煎的是麻沸散,他饮了还能少疼些。”
一次煎上三壶,岂不是拿这个当水喝?卫善睇了一眼药炉,蹙眉探道:“是药三分毒,三哥可别为着一时的疼,就饮这许多药。”
杨宝盈甩甩帕子,她才不管这些,秦昱吩咐了,她便顺着他的心思来,管他是喝一壶还是喝两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