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夕阳将落,暮色正好,富奢繁荣的杭州城街逐渐冷清下来。这正是夏末秋初的季节,白日里火一样炙烤,一到黄昏时分,天气却立时舒爽起来。“呼啦啦”,晚风吹拂着一面红底金字的旌旗,旗上写着四个大字:瑞来酒肆。但见旌旗后矗立着一间奢靡气派的大酒肆,足有三层楼阁,碧瓦雕梁,红灯高挂,店内更是金碧辉煌,正堂壁上雕刻着一幅神龙戏水图,栩栩如生,这酒肆里的桌椅全是上好的紫檀熏木,整个店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木香。天很快黑了,店小二取来一枝蜡烛,殷勤地送到正吃饭的客人桌上。此时店内只有一对客人在二楼吃饭,小二将蜡烛放在桌上,坐在左边的客人便掏出一锭纹银递给他,小二忙满口称谢,弓身退下了,只见二楼东窗下坐着两个男人,左边那个约莫四十岁出头,衣着雍容华贵,一身火红袍,腰带上还镶着一颗价值连城的翡翠珠。此人面相威严大气,似乎来头不小。再看右边,乃是个花甲之年的道士,身着黄色道袍,肩头斜挂一布袋,背上背着七尺长的桃木剑。这道士体型肥胖,举止文雅,面色却带出几分狡猾,他左手捻着一枚铜钱,右手举起酒杯,口中彬彬有礼道:
难得知府大人看得起贫道,来,贫道敬你一杯!”说罢二人一碰酒杯,连喝三杯,道士又说:“还不知知府大人此番请我前来,所为何事?”左边那人叹了口气:“哎,这几日来,我府中总是怪事连连,道长有所不知,大概半月前,我那小女儿无故病重,卧床不起,请遍了名医,都束手无策。我只好暂时放下公务,每日与她母亲亲自照料,岂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小女患病没几日,府中之物开始无故丢失,我增派人手严加巡视,仍一无所获。就在昨日,我府中一名老仆忽然无故失踪,我叫人仔细去寻,仍寻不到。我感觉此事许是妖孽作祟,这才请来道长,请您大发神通,除去府中妖孽,老夫自当感激不尽。”道士安静地听知府叙述完,皱了皱眉头,半晌才说:
“如今世道坎坷,妖孽横行,天下百姓莫不苦在其中。贫道听说,河北保定府境内正闹僵尸,一连数月,死伤无数,此时的保定府当真是尸横遍野,民不聊生。就在昨日,贫道自占一卦,却见卦中险象叠生,正是大祸临头之兆。贫道自知不妙,所以早有预备,知府大人放心,有贫道在,定叫那妖孽死无葬身之地!”知府听道士所言义正言辞,脸上这才有了笑颜,二人畅饮一番,直到戌时才付了酒钱,步出酒肆。行到门口,知府又抱拳向道士道:“道长,老夫先告辞,明日自当在府中备下酒席,恭候道长大驾。”道士摆摆手:
“知府大人莫要拘礼,降妖除魔乃我辈之职,明日我自会到贵府开坛做法,还杭州府一个太平。”道士说罢,冲知府一稽首,转过身摇摇晃晃走了。知府坐上官轿,随即打道回府。
知府一行走出没几步,忽听身后有个清脆的声音高声叫着:“大人,大人。”知府以为是个女子在叫,就令停轿,不想却是个衣衫褴褛,十四五岁的少年在叫。这少年虽一身脏土,容貌却秀美可人,而且他声音很细,听着就像一位娇羞的少女。知府走上前来问少年:“何事喧哗?”少年恭敬地施了个礼,双手递上一块美玉道:
”大人,你方才走的匆忙,将这玉佩遗落在酒肆门前,被在下捡到,特来归还。”知府一看,果是自己之物,心中不由升起几分赞许。他又掏出些银两给少年,少年却不肯收:“谢大人美意,可物归原主,乃是理所当然,大人不必如此。”少年言罢,转身要离开,知府忙问道:“孩子,还不曾问你姓名?”少年道:“在下姓段名彻,是河北保定人。”说罢转身离去了。
“二更天,小心火烛。”更夫敲着锣走过瑞来酒肆,看也不看缩在酒肆墙角下瑟瑟发抖的段彻。此时段彻已是冷的面色青黑,手脚全都失去知觉,更夫只当他是个乞丐,理也不理地走开了。段彻双手抱臂,忍着刺骨的夜风,起身在大街上游荡起来,好让自己暖和些。转过一个街角,忽见一条僻静的小胡同深处亮着一丝火光,段彻不禁好奇,他细细打量胡同一眼,只见这胡同很长,很狭窄,两侧围墙高大,里面黑漆漆的,只有那火光在亮。段彻壮着胆子,慢慢走近胡同,隐约看到火光下有一人形,这是条死胡同。段彻走到尽头,只见墙角下盘坐着一位老者,满头白发,一身黄袍,老者面色灰暗,两只眼睛深深向里凹陷,看来是个盲人。那老者身下垫着一块白布,手中提着一盏纸灯,灯中火光微弱。段彻不由一阵惊讶,盲人打灯笼,确实新鲜!他冲老者施了个礼,口中道:
“老人家,叨扰了。”老人听到说话声,身体没动,只张口道:“哪里哪里,不知这位姑娘找老朽有何事由?”段彻尴尬地笑笑:“老人家误会了,我声音有些怪异,但我确是男儿。”
“哦,如此是老朽失礼了,不知少侠前来有何事由?”老者捋捋胡须说,段彻道:“并无事由,只因见老人家孤身在此,以为您夜深迷了路,特来问候一声。”老人摆摆手:“少侠多心了,我乃一介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深夜在此,只是等一位有缘人前来相会。”段彻道:“既如此,在下便先告辞了。”说罢转身欲走,老者道:“少侠且慢,还没请教姓名?”段彻道:“在下姓段名彻,乃河北保定人氏。”老者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