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宁宫,云姑悄声进得内殿,田太后正半卧在凤塌上,云姑小心蹲了下来,挥手示意那些给田贵妃捶腿捏脚的小宫女们下去,云姑亲自伸手,在田太后已然不太利索的双腿上轻轻敲了起来。乡·村·暁·说·網
“这么多年了啊!”田太后叹道,“哀家身边的那些个人里,也只有你,最知道哀家的心思。”
“太后娘娘莫要想太多,一切都会过去的!”云姑劝道。
田太后默然笑了起来,“是啊,都会过去的!”
“贵妃娘娘已经回宫了!”云姑道,“回宫前,见了禁卫军副统领!”
“知道了。”田太后沉声道,“哀家给过她机会了,既如此,哀家也无需对她手下留情了!”
“奴婢只知道,太后娘娘的所有决定都是对的!”云姑道,明显感觉到了田太后内心的挣扎煎熬,可她却又无能为力。
田太后捂着胸口轻轻咳嗽了起来,“吩咐人准备了吗?今晚哀家要同皇上一起用膳!”
“是呢,已经吩咐下去了……”云姑道:“都是皇上素日爱吃的东西!”
“好!好啊!”田太后微微抬了抬手,“过了今晚,一切就太平了吧?”田太后如是想着,年迈的她,早已将一切都做好了打算,只等着最后的结局尘埃落定。
她的手中,抓着的正是当日赢景初赠给她的那小小的玉佛。鄉·村·暁·说·網
她想,该还的,都是要还的,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这不是她一直信奉的吗?
“我们欠你们母子的,都会还你的……”田太后喃喃道。
云姑继续为田太后小心翼翼的捏着腿,她跟了田太后几十年,从十几岁美好的年纪,到如今,她早已离不开田太后,即便是离了田太后,她也不过是孤苦一人罢了。
“太后娘娘,无论如何,奴婢都会在您身边,陪着您,一辈子伺候您,您……就安心吧,娘娘想做的事,奴婢一定会好好替娘娘筹谋安排!”云姑安慰着田太后,田太后已经好些日子没能好好歇息了,云姑实在是看不得田太后这样熬着自己,她想她好好的,只要她好好的,何必管外头的风雨。
“不知为何,近来,哀家总是会想起前两年在祁山的日子,兴许,那里才是哀家真正的归宿吧!”田太后有些哽咽,“等这一切结束,还了该还的,想来,哀家还是要回去的,哀家这一生,作孽太多,若不能好好恕罪,想来佛祖定不能原谅!”
“太后……”云姑自知劝不得田太后什么,她只知道,不论太后将来身在何处,她都会贴身跟着,哪怕她要落发,那么自己也会陪着她一同落发。
夜色下的秦宫,更透着几分森严气息,馆娃宫里长亮的灯,却在今夜熄了,宫墙之内,暗潮涌动……
当锋利的尖刀刺入昏黄的龙帐时,却听龙帐内一声怒呵,殿内顿时大亮,赢景初的剑横向了赢景瑞的脖颈,“瑞王谋逆,统统拿下!”
而此时的宜宁宫,仿佛被隔绝在这秦宫之外,自成一番天地。
秦帝面带笑意地坐在田太后的对面,与之用膳,母子二人大概许久没有这样一起吃过饭了吧?
几杯酒入腹后,田太后微微有些醉了,秦帝忙让人准备了热茶供自己母后解酒,云姑从旁伺候着,宜宁宫里一个侍人都没有,统统被田太后给打发了出去。
“母后今日怎么了?脸色如此凝重?”秦帝若无其事地吃着东西,田太后见外头时辰差不多了,突然一把抓住了秦帝的手,道:“皇儿……如今母后的话,你可还会听?”
“母后对儿臣恩重如山,儿臣岂有不听?”这便是秦帝最大的软肋吧,他一生,自觉愧疚田太后太多太多,只想尽其所能地补偿田太后,不让田太后受到分毫伤害,自然,他也相信,这个世上,或许谁都有心要害他,唯独田太后不会,这是一个几度为了自己险些丧命的伟大母亲。
秦帝唇边的笑意愈来愈浓,“母后这是怎么了?”
“母后有两桩事情要求你,你可答应?”田太后郑重道,看那眼神,不似开玩笑,秦帝大抵也猜到了田太后所求何事。
“母后……”
田太后突然伸手捂住了秦帝的嘴巴,拦住了他即将脱口的话。
田太后顿了顿,道:“皇帝,母后知你心意,你从来都不曾违逆过母后的心意,这些年来,母后又何曾求过你什么?可这一回,母后不得不求你……”
“母后……”秦帝的喉咙突然哽了哽,“母后何必要同儿臣说这样的话,儿臣……儿臣……”
“这一回,当是母后求你,母后第一次求你,也是最后一次求你……”田太后话未说完,秦帝突然长叹一声,反手握住了田太后的手,劝慰道:“母后想要什么,儿臣岂会不知,母后放心,儿臣保证,留他们二人一条性命,且绝不牵连田家!”
就在秦帝话音刚落之际,宜宁宫外,孙公公突然推门而入,恭敬地冲秦帝和田太后行了一礼,而后道:“启禀皇上,启禀太后娘娘,瑞王殿下意图谋逆,已被兰王殿下拿下,田贵妃娘娘与禁卫副统领勾结,也已一并拿下!”
田贵妃诧异地望着秦帝,秦帝脸上的笑容如常,起身道:“母后的这顿饭,朕吃得很开心,若母后没有其他事,儿臣便告退了!”秦帝后退两步,旋即不顾田太后的脸色,与孙公公一并而去……
到今时今刻,田太后才算真的明白,皇帝已经长大了,再不需要她的庇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