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莺啼宛转,雨后清新气息丝丝缕缕沁入心肺,带着令人舒畅的放松之感。
言离忧恍惚以为自己还在谪仙山顶安宁的小木屋里,待到睁开双眼看见雕花床架才想起,自己应该是在玉穹山上,君子楼中,在为她收拾出的小房间里等待温墨情。
手臂微热,有些酸麻胀痛,言离忧下意识转动头颅望去,看见的是温墨情枕在她手臂上闭目安睡,修长手掌与她的手紧紧贴合,十指交缠。
喉咙又干又哑,饥渴如猛兽袭心难以忍耐,言离忧轻轻挪动手臂想要从温墨情头下抽出,尽可能不去惊动他难得的睡眠,可温墨情实在太敏感,又或者是他根本没有熟睡,言离忧才稍有动作,那双漆黑如夜深不见底的眼眸便蓦地张开,紧紧盯住睡眼朦胧的秀美面庞。
“……要喝水吗?”温墨情木着脸发问,看起来并没有睡眠被惊醒后的茫然混沌,却让言离忧眼睁睁地看他机械起身,头顶嘭地撞在床架横栏上。
言离忧倒吸口气,一把抓住温墨情衣袖:“你还是先坐下吧,迷迷糊糊的,小心把床撞坏。”
温墨情没有挣扎拒绝,罕见地顺从言离忧的话坐回凳上,闭起眼捏了捏眉心。
“我睡了多久?你守了多久?”言离忧觑着温墨情略显憔悴的面颊,目光中似是有些责怨。
温墨情伸出一只手指晃了晃,掩口打了个哈欠:“一天两夜。你睡多久,我就守了你多久。”
这答案真的一点都不出乎言离忧意料,她甚至相信,假如她要睡上十天、二十天、五十天,温墨情也会寸步不离守在旁边,直到她醒来。
有些东西是无声的,不需要谁说、谁告诉,只需要用心体会。
言离忧隐约记得昏睡前发生过什么,皱着眉敲了敲前额,视线望向房门:“沐大侠怎么样了?当时我神志不清,刺他那一簪子也不知深浅。”
“还活着,开开心心吃早饭去了。”
“那……碧笙呢?”迟疑少顷,言离忧压低声音问道。
温墨情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倒了杯水送到面前,言离忧这才想起自己干得就快说不出话的喉咙,捧着茶杯咕嘟咕嘟喝得滴水不剩,痛快畅饮时并没有注意到桌上摆满茶壶——大夫说,这种致人昏睡的药会引发口渴,温墨情便让人一壶壶烧开水送来,凉了再一壶壶倒掉,这一天两夜里他就是这么折腾着过来的。
喝过茶水后言离忧清醒许多,温墨情也没了睡意,二人一个半躺着一个坐着,闲聊几句后话题又回到碧笙身上。
“人关在房里,房门用紫金锁锁着,没有钥匙谁也进不去。”温墨情一只手指挑起脖子上悬挂的古铜钥匙,脸上没有半天开玩笑的神情,“沐师兄双手双脚到现在还有麻木之感,也不知道是不是留下了遗症,所以师父这次动了真火,对碧笙绝不可能姑息,最好的结果也是把她赶出君子楼。”
对照顾自己关爱有加的同门师兄都能狠心利用,言离忧实在无法施舍碧笙以同情怜悯,可是考虑到碧笙与碧箫的关系,心里难免犹豫不决:“碧箫会不会受连累?没有证据的话,只凭猜测就说是碧笙下药不太好吧?”
“有些事情不需要证据,无关之人也不会受到连累。”温墨情伸出手,刻意终止有关碧笙的讨论,“起来吧,带你出去走走。”
言离忧望着伸向自己的手掌微愣,片刻后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轻轻把手交到温墨情掌中,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更加坚定。
如果可以,她希望这只手能够牵着她,走过一生一世。
君子楼中,宋子界等人对言离忧的排斥抵触多半来自对碧笙的同情,当碧笙的所作所为惊呆众人后,原本对言离忧的那些厌烦便悄然消弭,甚而化作羞愧内疚。言离忧并没考虑那么多,和温墨情并肩走到君子楼时还忐忑不安,猜测自己又要受到多少冷眼指责;远出她意料的是,再次相见敌意无踪,那些君子楼子弟或是客气地向她点头招呼,或是红着脸莫名其妙地道歉,反倒让她不知所措。
“师父同意的事,就算浅寒也不敢反对。”走到君子楼主楼门前,温墨情忽然拉住言离忧的手,以最高调姿态在众目睽睽之下彰示二人关系。
言离忧瞪了他一眼,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不炫耀不行吗?”
“我是在替你炫耀,找个好婆家不容易,找个好男人更不容易。”温墨情一派坦然。
“不要脸!”
“不值钱不顶饿,要脸有用么?”温墨情嗤笑,仍紧攥着言离忧的手不放,在一路议论声中步步登楼。
毕竟是眼看着长大的徒弟,秋逝水没有让太多人参与到对碧笙的质问与处罚过程中,甚至连被其坑害的言离忧也只能待在外面等待,而结果正如温墨情预料那般,秋逝水留给碧笙足够颜面,平静地除去碧笙君子楼子弟身份后让其自行离开玉穹山。
言离忧明白,这惩罚不是看起来那么轻松简单,对君子楼子弟而言,这可能是最残酷的惩罚。
碧笙是趁夜离开的,没带什么东西也没通知任何人,一个包袱一个人,在漆黑夜色里一步一顿走下玉穹山。半山腰有沐酒歌等着,只是比起平日的爽朗洒脱,这晚的沐酒歌显得异常沉默,接过碧笙的包袱一直送她到山脚下,这才沙哑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丫头,好自为之,遇到麻烦记得告诉师兄。”
碧笙拿回包袱,呆板地点了点头,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