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楼的酒很香,很醇,也很烈。
“一切都会好的。”墨儿对新生活充满憧憬,她不怕风霜凛冽,不怕黄沙扑面,她只怕不能与相爱的人相依相伴。
白岚点头,他牵着墨儿的手,随着驮马慢慢前行,再过百米,就过了界碑,就是另一片天地。
天上,有鹰呼啸。
远处,又是一片尘土飞扬。
龙城不由眉峰一凛:“四哥快走,不要回头。”
傅龙城话音未落,空中飞过一个灰影,“啪”地一声,一个耳光重重打在龙城脸上,龙城竟是站立不稳,几乎踉跄摔倒,刚是站稳身形,另一个耳光已经迎面打来。
龙城并不敢躲,再是硬挨了一下,才屈膝跪地:“爷爷。
”
傅怀亲自赶到,同来的还有白老爷子,龙玉和白霆。
白岚和墨儿离界碑只有一步之遥。
“你这个孽子!”白老爷子断喝:“你想气死老子,气死老子吗?你竟敢逃跑,竟敢逃跑!”
龙城回头看白岚:“四哥,你只要再走一步。”
傅怀抬起一脚,将龙城踢飞了出去。
龙城的唇边流下血来,他跪起来,不敢再说。
白岚在界碑边屈膝而跪:“儿子不孝。”
白老爷子异常暴怒,白岚又是伤心又是惭愧。
“将他给我抓回来,抓回来!”白老爷子命令白霆。
白霆不敢违逆,走向白岚。
“墨儿,对不起。”白岚忽然将墨儿推了出去,墨儿跌倒在黄沙里。跌倒在界碑之外。
一男一女扶起了墨儿。他们是龙城的朋友。他们只是默默观望。
白岚束手走向白霆。
傅龙城轻蹙眉。扶住墨儿的一男一女,忍不住踏前一步,似要有所动作。
白岚对傅龙城深深一礼:“小兄多谢城弟美意,只是白岚身为白家之子,理应受白家家法管束,连累龙城,来世再报。”
傅龙城俊逸的脸颊上,已是微微红肿,他抬头看白岚,不由轻叹了口气。
白岚回头看墨儿:“这就是我想要的结局。多谢龙城。”
墨儿的泪已经被风吹干了。她在那一男一女的扶持下,上马,往苍凉的大漠深处纵马驰骋,墨儿的手放在腹部,那里,孕育着一个稚嫩的生命。
白家的人走了。并不曾在故人楼里多做停留。
傅怀在大堂里独自饮酒,心情不好也不坏。
大堂内依旧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却不能专心饮酒,他们有的蹙着眉,有的则窃窃私语,实在楼上客房内,鞭子落在肉上的声音太过清晰、刺耳。这样的木质小楼实在谈不上有什么隔音效果。
傅怀要罚龙城,实在等不及回到大明湖去。况且身边还带着龙玉这样合适称职的打手。
龙玉是想教训龙城,理由很多,也很复杂,最主要的龙城确实惹到了他。
龙玉并不觉得龙城插手白家的事情是多大的事儿,但是不听他的话,敢点他的穴道,拧着他,就是不行。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哥哥吗?”龙玉拎着蛟鞭,抽龙城。
蛟皮鞭子是傅怀带来的,他觉得用藤条打龙城实在是轻了。
龙城不做声。
龙玉也不客气,照死了抽。他知道龙城武功好,抗打着呢。
“让你拧着。”龙玉恨恨地道:“便是连五爷爷的话也敢不听。”
傅怀与傅惊同支,行五,傅惊行三。龙玉称傅怀为五爷爷,或是更亲近些时,直接称呼爷爷。
“龙城不敢。”龙城终于出声。
“我就不知道有什么是你不敢的。”龙玉略停了手,看龙城脊背上,凌乱的鞭痕,几乎都渗着血丝。
“不疼吗?”龙玉有些心疼。
“疼。”龙城低声道,轻咬了唇,飞快地抬头看了龙玉一眼。
龙玉有些后悔,自己下手过重。
“对不起,龙城不该拂逆大哥。”龙城很乖的时候,对龙玉特别有杀伤力,尤其是用软软的声音认错时。
龙玉不由叹气,随手将鞭子扔到几案上:“行了,就知道花言巧语地骗我,五爷爷那里的气可是没那么容易消的。”
龙城咬了咬唇:“若是爷爷将我打得起不得床,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龙玉微愣,看看龙城,忽然道:“你不想行冠礼?不想做家主?”
龙城不语。
傅青书要提早为龙城行冠礼、并传以家主之位,禀请族长傅惊首肯。龙玉此次来大明湖,正是代爷爷前来观礼的。
傅青书虽然正值壮年,生命却已到油尽灯枯之时。大明湖傅家的重任都将落于龙城肩上。
龙城还尚未及冠。
龙玉一时也是无语,他能体谅龙城的心境,这样残酷的事实,谁又能坦然面对?
“当了家主有什么不好?便是大哥也不能再随便打你的屁股了。”龙玉想让气氛轻松些,可是他说出这些话来,自己也觉得不好笑。
傅怀推门而入:“你不行冠礼,不当家主,你爹也一样会死。”
傅怀的声音冷冷的。傅龙城的爹,当然就是他的亲儿子,白发人要送黑发人,这又是怎样一种心痛。
只是傅家的规矩,责任不可以逃避,只能面对。
“爷爷。”傅龙城轻声道:“该孙儿做的事,孙儿一定会做好的。”
傅怀相信龙城的话,这才面色稍缓:“不该你做的事儿,最好一件也别给我做,免得惹我拆了你的皮。”
龙城垂头:“孙儿再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