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凛风呼啸而过,嘶吼咆哮着,向世人正式宣告冬日的来临。
婵娟窝在榻上,深深缩在棉褥中不肯起身,青玉将清晨的饭菜来来回回为她热了三次,这才有些担忧地跑去杜若的卧房前敲敲门,想着与她一同商讨。杜若本是在室中绣着一只荷包,听见屋门的响动,这才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披了件羊毛大氅,几步上前拉开一条门缝。
见是青玉,杜若忙伸手将她拉进室内,顺道将自己披着的大氅裹在她身上,这才拉她一起坐在榻沿边,问道:“怎么?姐姐她今日还是不肯起床么?”
青玉听过杜若的问话,眉头拧在一处,无奈地点了点头,“府君大人走后该是有一个多月了,夫人一直如此,也不怎么进食,若是把身子熬坏了,待府君大人回来可如何是好?”
杜若见她急得双眼通红,就差鼻头一酸,亦跟着掉泪。连忙握住青玉的手指,杜若安抚地拍上一拍,这才嘱咐道:“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姐姐她不管乐不乐意,总是要找个大夫瞧瞧的。”
青玉叹出一口气,这才抹了抹眼角,建议道:“那我这便去找文安大人,劳他帮忙请个太医来瞧瞧?”
杜若点点头,看青玉这就要起身,又一把拉住她的长袖,小声叮嘱一句:“万事都低调一些,最好不要让后院另一位夫人瞧见。”
另一位夫人?青玉了然点头,知道杜若是在指那位甄夫人,忙回道:“杜妹妹放心,这些事情青玉都明白的。”
话罢,便将大氅解下,为杜若挂好,这才伸手拉开屋门。临出门时又想起件事情,转头冲杜若笑道:“杜妹妹,今早的饭菜估计又要凉透了,我去找文安时,你便劳烦跑一趟,帮夫人再热一热。”
杜若闻言忙点头称好,也不管那荷包,再次披起外衣便同青玉一同出门而去。
婵娟近些时日总是睡得昏昏沉沉,总也没什么食欲,每次起身去屋外溜达闲逛,总会很快就有些头晕,身子乏地厉害。因此,本来就因为曹丕随军而无心玩乐的婵娟更是有借口整日窝在床头,安安分分地做个自在闲人。
谁知,今早青玉破天荒地没有催她起身进食,婵娟睡得安稳,直到感觉有一抹柔软微凉的手绢落在自己的腕上,然后一股轻柔有度的力道按在上面,婵娟这才猛地惊醒,一抬眼便先瞧见了一位蓄着山羊胡的白发老者,那人年岁约莫六旬,面容沉静。见她醒了,竟也不惊,只是抚须一笑,起身行礼道:“老臣张机见过孟夫人。”
婵娟见状,忙伸手搀住那人的胳膊,由于刚刚睡醒,声音有些干哑:“先生莫要多礼,快快请坐。”
许是听见声音,青玉这才自另一头起身,匆匆行到婵娟榻前,介绍道:“夫人莫要介意,这位是张仲景张神医,有先生为您把脉,您的身子定能调养好的。”
张仲景?
婵娟的脑子一空,却又瞬间跳出华佗、董奉两个名字,这才想起此人便是后世颇为推崇的建安三神医中的一位。
有传说中的医圣为自己把脉,婵娟自是收敛了小脾气,不自觉就挂起一副端庄得体的笑意,道:“那就劳烦先生了”。
张仲景没再言语,却冲婵娟微微挑眉,似是示意她单独详谈。婵娟冲青玉挥挥手,让她去门外候着便好,青玉心中焦虑,却还是不情不愿地推门出屋。
略略倚在身后的靠背上,婵娟的声音和煦温柔:“先生有话大可直说。”
张仲景将婵娟腕上的白娟收起,唇角的笑意却丝毫不散,“夫人还真是沉着的好性子”,见婵娟礼貌一笑,再接上一句:“老夫这里有两则消息,有好有坏,不知夫人想听哪个?”
婵娟闻言手指一颤,却仍笑着回道:“无论好坏,先生但说无妨,婵娟洗耳恭听。”
见她不露声色,张仲景终是叹了一声,“老夫便先为夫人报个忧,夫人的脉象过虚,体寒多病,怕是有多年旧疾,且呈逐年加深之势。”
纵是有所准备,婵娟的心尖还是猛地一颤,“先生所言极是,婵娟的身子多年积寒,最近每到冬日便会偶感不适。”
张仲景闻言再叹一声:“这些倒是无妨,只是从夫人的脉象来看,您最近是否头晕厌食、嗜睡体乏?”
婵娟点头,那人竟露出一道不知是喜还是忧的笑容,缓声道:“夫人这是喜脉,如无意外,已有两月。”见婵娟愣怔着不知作何反应,张仲景这才又添一句:“夫人冬日本就身子不适,加之怀有身孕,这才反应强烈了些,老夫只能开副方子为夫人疗养安胎,夫人切记好好饮食,就当是为了腹中骨肉。”
那人在说些什么婵娟已经有些听不清了,只感觉眼前那人的嘴唇在动,剩下的便全是模糊一片,泪水滚落睫毛,在被面上晕出一朵初开的梅花。
她竟是怀孕了?是她和曹丕的骨肉,是自打冲儿离世后自己便一直渴望拥有的孩子。
见她情绪有些激动,张仲景只起身到一旁的小案边落座,提笔写好一副药方,这才背起身后精巧便捷的箱笼,健步出门而去。
杜若此时正打厨房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乌鸡汤,临到婵娟的未央苑时,正好瞧见了出门而来的张大夫,连忙上前打听婵娟的状况,张仲景打开乌鸡汤的盖子瞧了瞧,这才和蔼一笑,道:“怀孕之人就是要多喝些补品才好。”
话罢,甩甩袖子便潇洒而去。
杜若愣在当场,直到被冷风吹得一个激灵猛地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