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及时的冰敷调理,第二天何时了起床,就发现脚踝处的红肿减轻了许多,不再麻辣辣的疼,只要不奔跑,慢慢走路还是不成问题的。即使没有她的戏份,她依旧每天坚持与剧组一齐出发,安静的坐在场边,认真揣摩前辈们的演技。
这样敬业好学的态度,赢得了所有人的一致赞赏。
毕竟,谁也不会讨厌一个为了未来努力奋斗的人。
就这样,过了数日。
何时了也迎来了巧儿的第二场戏码——
当初赵锅头去巧儿家为儿子提亲的时候,没有经过福娃的同意,虽然社会在不断发展,但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却仍是沿袭着从前封建落后的包办婚姻,已经长大成人且一心想出去闯荡的福娃,怎会忍受这样被定好的人生?
他不甘心,他要主宰自己的人生,他要选择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结婚,而不是一个素不相识的盲女。
因此,结婚当天,简陋的礼堂并没有等来那位迎娶新娘的新郎官。
“群众演员到了没有,场记安排一下待会的走位,好了,安静!准备开拍!”
刘导指挥着最后的准备工作,他一抬手,现场陡然安静。
3、2、1——
action——
吉时已经过去不知多久,门口不住张望的巧儿爹娘、房间内穿着朴素红嫁衣的巧儿、还有陆陆续续赶来看热闹的村民……仿佛被定格成了黑白交错的皮影戏,模糊了容颜,沙哑了声音,只弥漫着安静而惊悚的氛围。
这个时候,前往赵家的人终于回来了,后面跟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赵锅头和来喜。
“赵老头,你儿子呢?吉时都过去大半天了。”巧儿娘大步上前,气得声音都变了调。
“啊?”赵锅头闻言,眼前就是一黑,在来喜的搀扶下,也是没了主张,“我家小子早就就出门了,可是迟迟不见接新娘回去,我还在纳闷呢,感情那小兔崽子压根就没来?”
“来个毛!”巧儿爹一把将手中的烟斗掷了出去,枯瘦的脸颊蓦地通红,情绪越来越激动,“你赵家玩儿的什么东西,居然在大喜日子把我闺女就晾在这里,还想不想娶亲了?”
“新郎看新娘子是个瞎子,估计被吓跑了吧……”
“就是就是,新娘子没人要咯,福娃不要,我们要,啊,哈哈……”
围观的村民蓦然迸发出嘲讽的笑声,大家七嘴八舌的嚷嚷着,嘴中说出的,尽是不堪入耳的闲言碎语。
这唯恐天下不乱的起哄,简直是火上浇油,更是激发了几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爱女心切的巧儿爹怎能忍受女儿受这样的侮辱,一步上前,揪住赵锅头的领口,几乎就要拳头抡上。
“阿爹?”柔弱的声音自门后,犹豫的响起。
穿着嫁衣的巧儿早就拿开了盖头,扶着门框,瘦弱的仿佛大风一吹就倒。
见新娘子现身,周遭起哄的声音渐渐安静。
只停了数秒,便以更凌厉的攻势,卷土重来。
这一次,众人的枪口终于有了最准确的目标,压抑的人性终于找到了扭曲的发泄场所。
“咦?新娘子怎么自个出来了,连盖头都拿了,想嫁人也不用这么心急啊。”
“没错,洞房花烛还早着呢,现在就出来找男人了?”
“你男人不要你了,早不知道溜哪里鬼混去了,你不如跟我……”
比刚刚更污秽不堪的话语,接踵而来。
可怜的巧儿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脸色越来越苍白,身形摇摇欲坠,几乎要站立不稳。
“放屁!你们一个个早上吃了大蒜出来的?”来喜从赵锅头身后走出,走到巧儿跟前,挡住了众人投射在她身上不怀好意的视线,泼辣的骂道,“闭上你们那恶心的招子,哪儿来滚哪去,咳咳咳……”
来喜自幼身体不好,却生了一副娇美的容貌和泼辣的性子,这个女人在村子的里,是个绝对另类的存在。
村里的其它女人就像巧儿一样,低眉顺眼,从不反抗,虽然不用操心,时间长了却乏味的很。
而像来喜这样的,简直就是未驯服的野马,惹来村里很多男人垂涎不已,但却碍于那是棵带刺的玫瑰,扎手的很,众人也只能心里想想,谁也不敢付诸行动。
这部戏中,女配角巧儿,逆来顺受,与太阳一样不屈不挠的来喜,成了鲜明的想象对比。
她的懦弱只为了衬托来喜的勇敢,她的无助只为了衬托来喜的坚强。
剧本里,遇到丈夫逃婚这样的悲剧,巧儿只是哭,不停的哭,寥寥数笔,仅此而已。
来喜挺身而出,保护在巧儿身前,那么在这样的情形下,巧儿该如何表现出她的“弱”?
工作人员的视线,齐刷刷集中的何时了身上——
单薄的身躯瑟瑟发抖,颤巍巍的从来喜身后走出,一只手紧紧抓住来喜的衣角,盈盈的眼睛带着怯意,犹豫着良久,仍是未敢抬起,眼泪在打滚,几欲落下,眸子里满是慌乱和不安。
刘导仔细的看着,突然,他的视线集中在某一点,随后走到镜头前,指出一角,示意摄影师拉近镜头。
只见巧儿抓住来喜衣角的手,越来越紧,连手背上的青筋都隐约可见。
忽然,她缓缓松开了手,半空中指尖微张,虚攥成拳。
数秒之后,她猛地抬头,看向众人,而在同一时刻,垂下的手指转而捏向自己的衣角,用力的抓着。
她不发一言,只定定地看着眼前一张张丑陋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