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是一个很容易讨人厌烦的季节,日头大了,人也变得易燃,还有断不了的蝉鸣。烦。
好在宫殿里总是要舒服许多,最起码像澄琉这样的人是不知道夏日炎炎的,一大堆冰磊砌在盘里,白色的冷气自有扇子赶到她身边,还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桌上搁着清凉的冰碗儿,澄琉哪个夏天能没有它?可再得宠,也有失宠的那天,失宠的澄琉也冷淡了她最喜欢的冰碗儿,眼看着那蘋婆和桃子变了色,眼看着细细的冰屑失掉它晶莹的白,变成一滩红黄交织的糖水。
“澄琉,你不吃冰碗儿啦?”生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伏在她身边:“你吃点嘛,都快没了。”
澄琉还是没说话,生夏问:“我让他们再做碗新鲜的?”
她刚准备转身,就被澄琉拉住了,澄琉哭丧着脸:“怎么办?生夏我怎么办?”
“没事的,陛下怎么会真跟你动气。”她的安慰依旧苍白,她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于是还是很良心地出主意:“要不然你去找他?上次不是嫌你不找他吗?”
“没听见他今日安排得有多忙么,”澄琉到底还是不敢:“而且他早上说如果我再这样,他就不做柳下惠了,我怕他看出来我在做戏。”
“那你就从了呗。”生夏顺口。
“我的父皇才走几天?我的国家才亡几天?我不能牺牲我的复国大业去跟他恩爱缠绵。”
“陛下志在统一天下,他总会给你报仇的。”
“我不能让齐国落到别人手里。”澄琉别过脸去。
她们正有些意见相左,就见浦泽躬着腰跑进来:“殿下,晋国给您的礼物送来了,使者还在外面候着呢。”
晋国的使者,她推脱不掉的。于是澄琉伸手理了理头发,打起精神准备走出去。生夏看了看她的脸,道:“你别说,崔婕妤的药膏还真好用,这么快就消肿了,否则这时候见人可不羞死。”
“就是,幸好还有她。”澄琉暗想,燕文居然拿那些没用的药敷衍她。
澄琉慢慢地踱步到正殿,见院子里放了几只大楠木箱子,一个模样不错的官服男子侍立在侧,见她来了就忙不迭拱手行礼:“臣散骑常侍庾悌见过康乐公主殿下。”
“庾常侍,”澄琉坐到主位:“平身。”
见她坐下了,庾悌开始了惯常的开场白:“臣在晋国就久闻殿下风姿,今日一见,果然是端庄娴静、有天人之姿啊。”
“庾常侍谬赞了。”澄琉颔首,不过她现在心里很烦,只想他快点把废话讲完。
又你来我往地瞎扯了几句,庾悌终于切入正题了,他侧身指着院子里的几只箱子:“此是我晋国陛下赠与殿下的一点见面礼,陛下说不清楚殿下的喜好,所以还请殿下笑纳。”
“陛下客气了,请常侍代我谢过陛下。”
“不敢不敢,”庾悌拍拍手,旁边的侍从又上了几个盒子:“这是豫章王殿下赠与殿下的礼物。”
豫章王?怎么这时候拿上来?澄琉不太懂晋国的规矩,她不知是规矩如此,还是其僭越了。她看见庾悌把一个盒子打开,介绍道:“此乃软玉鞭,《杜阳杂编》记载其瑞妍节文,光明可鉴,虽蓝田之美,不能过也,屈之则首尾相就,舒之则径直如绳,虽以斧鑕锻斫,终不伤缺……”
澄琉没心情听他掉书袋,这鞭子她是听说过,不过那是她只以为这只是个哄人的传说,没想到还真有。她远远地看见侍从手里端着那么一条玉鞭,心里倒觉得有几分好奇,这豫章王真好玩,这样的东西都能给搜罗来。
“此乃龟兹国进奉之游仙枕,其色如玛瑙,温温如玉,制作甚朴素,枕之寝,则十洲、三岛、四海、五湖尽在梦中所见。”庾悌说话十分流畅,一大段话一咕噜就溜出来了,最厉害的是他居然还会一口地道的洛下正音,澄琉打心底里觉得他不去天桥说相声真可惜了。
“豫章王听闻殿下常有梦魇之症,所以特地寻来给殿下。”庾悌笑眯眯地哈着腰,澄琉听他这么说心里又有了几分不悦,豫章王是什么人?她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他竟然还知道她晚上睡得好不好。
“劳烦豫章王殿下费心了。”澄琉想起来仿佛是听说这个豫章王也跟着来了魏国,她想或许有机会能见着面。澄琉实在好奇,一个乐意纡尊跟着使臣们出使别国,还那么关心她起居的人该是什么样子。
庾悌是个礼数不错但很能唠叨的家伙,澄琉僵着个笑脸跟他瞎扯了半天才算礼数周到地把他打发走。要说按澄琉这样的性子,如果是在齐国,早就该把庾悌打出去了,不过在魏国她还不敢给元昊掉链子。
庾悌走不久,澄琉刚以为自己可以静静地为她与元昊的矛盾烦心了,然而偏这时候就有尚衣局的人送了拉拉杂杂一堆东西来,还有个面熟的小太监过来支会澄琉:“陛下说明日午后在紫云台设樱桃宴,邀豫章王赏荷,晚上在芙蓉泣露另设宴请诸位晋国使臣,请殿下务必盛装出席。”
澄琉漫不经心地刮了一眼那衣裳,一件是游园的袍子,另一身是晚宴要穿的礼服,她哦了一声,见小太监还不走,于是说:“知道了。”
得到了她的确切答复,小太监这才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
或许是为了尽量不着痕迹地讨好元昊,澄琉十分乖巧地打扮好了,到了点就老老实实地跑到紫云台规矩地坐着。
元攸跟着端贵妃,早早地就过来安排准备,原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