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和岑于扬想的很不一样。他一度觉得齐国这两年已经奢靡得很过分了,却没想到魏国更甚——按理说野心勃勃的君王不都该勤俭简约吗?这么嘲讽着,他不禁笑了一下。
元昊也跟他想得很不一样,那个白脸皇帝看起来跟魏国其他纨绔子弟没有多大区别,前两天的宴会上,还不等自己开口,就连忙说:“使者,今晚咱们只谈风月,不谈国事。”话说回来,那魏国的舞软绵绵的,忒没劲,岑于扬差点睡着了。
这样想着,前面领路的公公已经停住了脚步,伸手哈腰:“陛下在里面等您,使者请。”
岑于扬走进去,见元昊正给炉子里添香,他听见声响,抬头见岑于扬来了,十分自然地笑:“奴才手脚不知轻重,添香这等细活还得自己来。”
“陛下好兴致。”
“崖州沉香加龙涎香。”元昊闻了闻:“使者以为如何?”
岑于扬微微一笑:“在下俗人一个,懂不得这些。”
元昊把香勺放回去,也不再说香的事情,他喝了口茶:“使者这些天休息得好吗?”
“魏国人杰地灵,在下觉得舒适不已。”
“那就好,”元昊伸手示意他坐下:“第一次来魏国吧?”
“是。”岑于扬中规中矩地坐下:“与齐国很不一样。”
元昊笑了笑:“过些天让人带你再好好逛逛。”
“陛下,”岑于扬觉得元昊是有意等他先开口,于是也不避讳了:“我齐国陛下此次派臣来,是想跟陛下谈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他一路过来,见魏国商业之繁盛远非齐晋能及,所以觉得元昊应该喜欢这样的措辞。
“买卖哪有稳赚不赔的。”元昊云淡风轻地喝了口茶:“武夷岩茶,今年就这么几斤,你尝尝。”
岑于扬跟着浅尝了一口:“今日真是见世面了,不过魏国能有此茶也是有商人千里迢迢从晋国运来。”他低头看茶盏,缓缓地笑了:“陛下是魏国,不,是天底下最精明厉害的商人,怎会不知道眼下就有一桩稳赚不陪的生意?”
元昊听他这样形容自己,不由得一笑:“使者这样说可不好,商人何等卑贱。”
“臣在洛阳游玩,见魏国的商人可以穿丝绸、戴金银器,还以为魏国人不会轻视商人呢。”岑于扬很直接地想撕开元昊给自己蒙的一层纨绔的纱:“陛下这些日子在齐国捞的’魔草’少吗?”
“魔草?”元昊身子向前倾,仿佛很好奇的样子。
岑于扬见他还要继续装傻,不由低笑:“是的陛下,那草原本只是齐国一种野草,不过后来有人发现此草经炼制可以做成令人上瘾的药物,就开始大量高价购入,等齐国百姓烧了庄稼来种着玩意,便又把价钱压到了最低,逼那些农人低价卖出。”
“唔……”元昊似乎沉思了一阵:“啊,待所有人都开始种魔草,商人不愁没货,所以就把价压低了。”他摇头惋惜:“这些商人真是……只可惜了那些农人。”
“是啊陛下,大好的河山就这样被魔草攻占了。”岑于扬不笑了,他凝视元昊:“我齐国陛下对此深感痛心,已经下令烧掉所有魔草了。”岑于扬想,话先撩在这,元昊若要继续装蒜,即便这笔生意没了,他也没借口开战。
“那真是大快人心。”元昊十分欣慰地说:“想来朕与齐帝曾有过一面之缘,之后便一直有结交之意,不想却机缘难求了。”
“臣知道魔草一事陛下毫不知情,但此药流毒晋国,臣听闻晋国也颇有禁止此药的意思,这样一来,魏国岂不损失太大?”
“不义之财,多得无益。”
“陛下,”岑于扬被元昊逼得有些急切了:“此药利润剧甚,与其魏国一家独大,为齐晋所恶,倒不如与齐国合作,齐国可以继续给魏国提供魔草。”
“魔草有了,药也有了,可惜人家晋国不敢买,又有什么趣儿?”元昊一杯茶喝完了,也不添,就盯着茶碗看,然后说:“汝窑看着漂亮,喝茶还得紫砂才有味儿。”说着,他有些厌弃地把杯子磕在桌上。
“晋国孱弱,向来不敢违拗我们的意思,根本就不足为惧,依臣之见,晋国只要敢提此事,咱们便可以合力攻打,轻则促成这桩好生意,重则一举拿下晋国。”
元昊微微一笑:“如果朕是你,就不会这样做,太麻烦了。”他抬起眼,看着岑于扬:“让赵靖益也上瘾不就好了?轻则促成这笔买卖,重则让晋国从内而外地腐烂,这时候再出击,一击即中,而我们要付出的,只是几个细作罢了。”
岑于扬闻言不禁呼吸一滞,一来,他没想到元昊会在这时候坦诚他的阴险,二来,他的主意的确更加成熟。不过岑于扬佯作胸有成竹地点点头:“陛下果然聪慧过人,看来陛下也有此意了”
“若齐国只是想做笔买卖,那朕可不是这个意思。”元昊一点也不客气:“小打小闹的事情朕不感兴趣,若要出手,朕希望一举拿下晋国江山。”
这回轮到岑于扬打哑谜了,他含糊地应道:“陛下好胸襟。”
“齐国皇帝也不赖,”元昊笑眯眯地说:“难为使者一位当世英才张口只谈钱财了,说到底,都是看重江山么。”
“臣敬陛下一杯,敬江山一杯。”他端起茶饮了一口。
元昊笑了笑:“所以你们的意思是?”
“原本我们的打算是借晋国禁魔草一事开战,魏国从江南出水军,齐国从西边陆上攻入,左右夹击,定能两年之内拿下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