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哼一声,“那哥哥吧。”
“弟弟。论年纪我长你四百多岁,怎么能叫你哥哥?就算叫你一声弟弟都让你占了老大的便宜。”
“哥哥。”他坚持。
“弟弟。”
“哥哥,或男朋友,你选一个。”
“好好,哥哥。”这些无谓的小节,不争也罢,“只要你帮我把宁北辰好好送回家,叫你什么都行。”
本想说些软话哄哄他,不料这厮轻哼一声,含住我的耳珠便咬了一口。
我吃痛,一把将他推开,“喂!你属狗的吗?”
“到底走不走?”他斜睨我。
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真想把他定成个桩子,挂在这洞里做蝙蝠。枉我这些时日偶尔还会念起他,今日再见,才想起他原来是这么讨嫌。
罢罢,正事要紧,转身捏了个清神咒,将宁北辰唤醒。
洞里光线昏暗,宁北辰初一醒来,似乎有些慌乱,但他很快镇定下来,辨认出我,“柳清筝?”
“是我,你怎么样?”我扶他坐起来,倚在一块凸起的大石上。
“我们在哪?”
“青云山,桃花潭。你说要做一些水下考察,我们刚到这里,山顶突然有滚石滑坡,把你砸伤了,大概撞到头,你晕了过去。我怕再有石头掉下来,把你带到了这座山洞躲一躲。你的腿还好吗?能不能动?这里仍然不安全,我们得尽快下山。”
宁北辰撑着洞壁勉力站起来,“还好,骨头没事,似乎能走。但晕倒前的事我好像记不起来了,青云山地质一向十分稳定,怎么会发生滑坡?”
“不清楚。”我嗫嚅着,刚刚已经把夜轻寒教的说词流利地背完,很怕宁北辰再追问下去。他尝试着走动了两步,牵扯到腿上的伤口,应是很痛,皱着眉忍了忍,没再说什么。
“因为雨太大了。”一旁夜轻寒懒洋洋地接道。
他一身黑衣隐在暗处,宁北辰这才发现洞里还有别人,疑惑地看向我。
“哦,他是我……哥哥,你受了伤,我带不动你,所以打电话叫他来帮我们下山。”
宁北辰不疑有它,朝着夜轻寒微微颌首,说了声“有劳”。
夜轻寒总算还配合,搭了宁北辰一只手臂在肩上,扶着他向洞外走去。
外面,天上乌云已散,但仍阴着,一泓潭水波澜不惊,岸边的那棵花树已不知所踪,除了刚刚打斗留下的一些狼藉,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可刚刚白练缠身湿冷滑腻的触感仍然十分鲜明,令人心有余悸。
略为心安的是,四周的草丛里,树林间,鸟语虫鸣,猿啼兔走,重新恢复了生机。我四下张望,想找个活物来打探下刚刚它们都去了哪里,一抬头,看到洞口附近的香樟树上,赫然立了一只乌雕,通体漆黑,羽翼丰满,身上泛着黑亮的光泽。
“好漂亮的雕儿。”不由赞叹出声,遂以雕语问它,“你从哪来?刚才在哪?”
那乌雕微微歪了一下头,睨视我一眼,一言不发地把头歪了回去。
“还不快走?”夜轻寒在前面道。
“来了。”
我赶上前,又回头看了一眼那雕,疑心我是否看错,刚刚那一眼,精光烁烁,似有几分不屑,又有几分威胁,宛如有灵性。
经过水潭,我捡起宁北辰刚刚散落在地上的工具和背包,临走想了想,又从岸边扯下几株无名草,偷偷揣进兜里。夜轻寒无端端地出现在这诡谲之处,总觉得事情不该像他说的那样轻描淡写,他到底是谁?真的只是一介凡夫?我探不出他身上有任何灵力,但观其言谈举止,总有一种任性妄为肆无忌惮之感,要么就是他真的玩世不恭,无所畏惧,要么,就是他身居高位,随性惯了。这天底下再高位的凡人,无非权钱在握,他怎么看都不像有权有钱,那么就要从三界之外琢磨了……
我和夜轻寒一人一边,搀了宁北辰下得山来,我胡思乱想了一路,想那桃花潭里到底有什么古怪,引得那老妖在此盘踞?想宁北辰到底发现了什么,又到底知道多少,为什么要来以身犯险?想刚刚到底是何方神圣及时援手救我于危难?想夜轻寒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什么屡屡出现在我身边,难道真的只是有缘?
一个又一个的疑团,想得我脑瓜仁疼,也没想出个头绪。
所幸一路无事,我们顺利抵达了山下的停车场,宁北辰一声未吭,但看样子已经累到脱力。
“你还好吗?是不是很痛?”我把他扶进车子后座,摸摸他的额头,还好并未发烧。
他摇摇头,说还好。
“夜,你来开车,我们去最近的医院。”
夜轻寒随意地瞥了一眼宁北辰的伤腿,说:“一点皮外伤,没什么紧要,回家包包就好了。”
我问宁北辰要来车钥匙,塞给夜轻寒,“我们去医院。”
“真的没必要。”他不知怎么又犯起拗来。
“求你了。”我小声地说。
他静静看着我,僵持了几秒钟,终于接过钥匙上了车。
不知不觉天已黑了下来,夜幕拢住四周,刚有些起色的天气不知怎么又坏了起来,墨黑的云从天边涌起,不一会便盖住了整座天空,像是倒扣了一口锅。突然咣啷啷地劈下一道闪,又一道,然后很多道,一时间电闪雷鸣,又密又响,像有人挥舞着巨大的鞭子,把天上那口锅撕开好多裂口。
雨却一直不下。
宁北辰望着窗外,喃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