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榭曾经想过无数种和谢江南重归于好或者彻底决裂的画面,最坏不过就是一辈子这样,不冷不热。
但没想到这冰破的竟如此轻松,他一句脏话版本的“你叫我声爸”,就让她激动得潸然泪下,没骨气地缩在自己男朋友怀里躲了一宿,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人总是这样,思想永远复杂于身体,你可以在一瞬间有千百个念头闪过,你可以在很多年来对一个人积攒很多的怨恨,它们活生生地跳动在你的大脑里,撕扯着你,让你恐惧,压抑,躲避....但是身体能做出的动作只有那么几个,一件事情的结果,也就那么几种,做出来,特别的简单。
人们常常给自己经历的事情冠以无法言喻的痛,但往往让我们乞哀告怜的,却是身体上承受的苦楚。
徐莫寻昨夜的一番话,让谢榭意识到,她的一辈子,和谢江南的,不是一个。
但谢榭并不对自己摘下心头的那颗石头一瞧,发现它没有那么巨大而感到追悔惋惜。
就好像我们看小时候写的日记,总是会觉得,那时的烦恼,怎么那么幼稚,但是别忘了,那就是当时我们那颗小小心灵能装下的全部难过,也值得去承载我们为了那些幼稚的烦恼而流下的全部眼泪。
如果谢江南没有在吃早餐的时候扫兴地说那句句“你要不要去看看你妈,我可以帮你联系。”,谢榭想,她本来可以在今天出门的时候可以跟他说一句拜拜,并且在下班后暂时抛弃自己的男朋友,回到家坐在他对面,面无表情地跟他吃完一顿晚餐。
谢榭正欲夹菜的手顿了顿,缩回,把筷子放在桌子上。
她放在桌子下面的手,被人包裹住,轻轻捏了一下。
谢江南对斜对面徐莫寻用眼神投射来的制止有一些犹豫,他低了一下头,看了眼面前的白粥,也放下了筷子,还是开了口,变成了陈述句,“你去看看你妈吧。”
“我吃完了,我们走了。”谢榭垂着眼睛站起来,手还被徐莫寻握在他掌心。
徐莫寻在椅子上挺了挺身子,吸了一口气,看了对面人一眼,也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他点了下头,“谢叔,我们先走了,您慢慢吃。”
“谢榭。”谢江南喊她。
“您慢慢吃,别一口气吞多了,撑着您。”话里有话,餐厅里没人听不懂。
“谢榭!”
谢榭这次没有停顿,一口气拉着徐莫寻出了门。
外面天气很好,才是早上,阳光已经很暖,还带着温柔,浅蓝色的天空,一望无边,但是能看到白云在随风浮动。
相信每个人小的时候在自愿或非自愿的情况下,都玩儿过排顺序的游戏。
“你们家里你最喜欢谁啊?”
“你爸爸对你好还是妈妈对你好?”
“你更喜欢你爸爸还是妈妈?”
“在你的心里,谁是第一位?”
而问这些问题的人,往往五花八门。
那时候,在还扎着幼稚的短马尾会留着鼻涕舔棒棒糖的年纪,谢榭的回答的是:“我的爸爸好,妈妈好,哥哥也好。”
“妈妈和哥哥并列第一,爸爸第二!”
她以前的世界里,妈妈和哥哥,一样好。
小路的一侧绿荫环绕,静谧中带着安享惬意,徐莫寻拉着她的手,把她望天的脑袋掰直,面向自己。
她咬着嘴唇,明明没有被怎么样,却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在徐莫寻面前,她一向如此。
对着别人,天大的事情她都可以咬着牙坚持,对着他,她却可以无病呻吟。
谢榭不想再提刚才的话题,却学不会怎样躲开他炙热的视线,视若无睹。她声音低低地开口,“别这么看我,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真的?”徐莫寻盯着她问。
谢榭咬着下嘴唇的牙齿随着她撅嘴的动作滑进嘴里,她深吸了口气,又低着头重重吐了出去,垂着脑袋,声音闷闷的,“嗯。”
“我就一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谢榭的脑袋还是低着的。
徐莫寻实在忍不住,笑了。
“谢榭,你看着我。”
“我不。”
徐莫寻嘴边的笑容更大了,“你低着头干什么?你看着我。”
谢榭今天穿了一套黑色修身小西装,短款外套上面是金色的扣子点缀,踩着一双小细跟高跟鞋,耳朵上带着的不规则长款耳环随着她摇头的动作翩翩起舞,她把垂落的短发别到耳后,晃晃悠悠地,就是不看他。
“你不看我,那我不问了。”
“那你别问了,正好我也不想听。”
徐莫寻又笑了,漆黑的瞳孔澄澈温柔,“好吧,那我要一个人去吃早餐了。”
谢榭惊讶地抬起头,“什么?”
徐莫寻看着她怔忡的模样,眼底含着笑意,坏笑,“我本来想问你刚才吃饱了没有,如果没有带你出去吃,你不想听的话,那走吧,送你上班。”
他说完拿着手里的车钥匙按了一下,就要转身。
谢榭本来还呆滞着没反应过来,见他要走赶紧伸手将人拦住了,踮起脚尖双手搭在他肩膀上,笑着看着他说,“没吃饱,没吃饱,饿死了!”
徐莫寻噙着笑,视线相连,“愿意看我了?”
大手扶上她的腰后,给她省力。
谢榭频频点头,“愿意!愿意!我的眼里只有你没有他!”
徐莫寻看着她撒着娇的红唇,笑着上去咬了一口,吃到了口红的味道,香香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