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四迟疑着问道：“你真放我走？”
“一。”赵姐毫不迟疑地开始报数了。
“我吃了你的，拿了你的，还有。”方老四没好意思说睡了你的。
“二。”赵姐的报数斩钉截铁，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更没有半点解释。
“我，我不能答应。”方老四身上那种农民特有的狡黠显示出来了，他一边说，一边悄悄地打量着赵姐的脸色。
赵姐脸色一变，冷冷地说道：“你这么说了，就没有活路了。”
“什，什么？”方老四差点趴下了，这，这就要了老命了？
“我是说我本来不能答应，只是，吃了你的，又拿了你的香烟，我总不能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吧。”方老四的话语来了个急转弯。
赵姐冷冷地笑道：“其实你心里想着什么名堂，我清楚得很。告诉你，这事你只有两条路了，一条是死路，就是继续玩花样，等死；第二条就是替我们办事。”
方老四深深地吸了口气，郑重地答道：“好，行，我做，我做还不行吗？”他心里有个声音在说，替你们办事，也是死。也许死得更快。
进人家屋子里抱孩子，被发现了，肯定得被打死。尤其是像他这样的单身汉，没帮没衬的，人家毫不犹豫就会下重手。
就算没发现，后来被警察查到了，他也是挨枪子的命。他还没有作恶呢，就挨了两耳光。
“好，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内，给我抱一个孩子来，孩子不能超过四五岁，必须得是男孩。”赵姐说到这里，指了指外面的洞口，“你可以出去了。”
方老四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夜是怎么回去的。他顺着被皎洁的月色照得雪亮的地面儿，一步一步地往前挪着。
酒精带来的那种冲动，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害怕与后悔。
这个世上，哪里会有狐仙呢，哪里会有馅饼呢？
没有，都没有。
方老四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之后，拿起自己那个老年机，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凌晨两点半。
那个警察给了自己的一张名片，要不，给他打个电话，听听他的主意？
那个警察给自己开了空调，应该是个好人吧。
方老四犹豫着，他意识到他已经一脚踏在了鬼门关，无论如何都得死了。
那个姓赵的女的，到底是什么人？她为什么要抱孩子呢？难道是去卖？拐卖儿童？还有进村叼走孩子的豺，和这个赵姐有关系吗？
方老四想到了那两个香囊，于是从口袋里取了出来，想了想，往柴灶里一丢。
让我帮你在村子里抱孩子，你就想吧，想得美。
方老四最终没有给警察小周打电话。
天亮了，万大宝和万春风兄弟俩硬着头皮来到了方老四的碟米机房门口。
“他昨天没答应，我觉得今天也不会答应的。”万春风向万大宝说道。
“你还不知道他吗？一个死要脸的人，我们多管他叫几声叔，保准他会答应，他不就是一个烂好人吗？”万大宝精明着呢。他早就看出了方老四的德性，就算老头再倔，多叫他几声，他心肠也软了吧。
“也是，也只有他能帮这个忙了。”万春风叹了口气，伸手拍起了门。
那门一拍，吱卡一声就开了。
万氏兄弟俩朝屋子里一看，就呆了。
方老四被悬在屋子中央，舌头伸得长长的。
“这。”万春风傻眼了。
“这什么这，快救人。”万大宝急急地走进了屋子，一把抱住了方老四的腿，把人奋力地往上举。
“快，快点，快点搬个凳子来，就是那个长条凳不也行吗？快点。”万大宝朝着弟弟吼了起来。
万春风被他这么一吼，反而冷静了下来。
“哥，你别动他，先摸摸他，看看身体硬了没有，要是硬了，放下来也没意思了。”万春风答道。
万大宝一听，咦，好像对呀，于是他触了触方老四的腿，硬梆梆的。
“好像不行了。”万大宝顺势就松了手。
方老四的身体本来就高高地举起，如今这么一放，那身体弹跳了一下，把一旁的万春风吓得够呛。
“呀，诈尸了。”万春风迅速地往后面退了几步，一下子绊倒在地上的凳子上，摔了个屁股着地平沙落雁式。
万大宝胆子也不大，刚才他敢抱方老四的身体，其实是情急之举。如今他被万春风吓着了，也腾腾地退后了几步，被地上的弟弟给绊倒了。
兄弟俩在地上你推我，我推你，好半天才爬了起来。
“怎么办？”万春风不停地喘着气。
“你去找村长茆金喜，我打电话给派出所。”万大宝答道。
“行，行，这个村子，真他妈的乱套了。”万春风悻悻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嚷，“不好了，不好了，方老四上吊自杀了，方老四上吊了。”
茆金喜赶到方老四的碾米机房门口时，门口已挤满了人。
“好端端的一个人，非要说什么豺不豺的，这下好了，把命都送了。”一个老太太叹息着说道。
“人倒是热心人，最多就是贪点小便宜吧，可惜啊。”旁边一个老头说道。
“死了也好，死了死了，一死百了。”这回说话的，是万春风的父亲。他对于方老四进山找豺寻自己的孙子，还是有点儿感激的。只是这年头，好人不能做，轻易不能做啊。
“让一让，让一让，茆村长来了，茆村长来了。”外面的村民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