玹璟的右手食指无意识地在刀锋上轻轻摩挲,“如此,确实奇怪”。
傅珏点点头,“明日我再去一趟沈家”。
玹璟道,“只怕你依然被拒之门外,像你这样的人,定是不好意思直接闯进女孩子的闺房”。
傅珏道,“若是查案需要,也只好得罪了”。
更夫打着更鼓经过,不觉已是亥时。
傅珏将包袱提起,“这几日你可在这里落脚,若是找到了去处,自便即可”。
“好”。
傅珏走到门口,只听玹璟在身后低声道,“傅珏”。
傅珏转过身。
烛影印在玹璟的眼底,明灭闪烁的火光打成一个圈,将眼前晕染得模糊不清。晃神间,傅珏似乎又坠入了那汪深潭,清凉的香气一寸一寸地浸入皮肤,没有金戈之声,没有杀伐之气,只有他在这清谭中浮了又沉。一丝甜腻的味道突然钻入鼻中,愈来愈浓,他忍不住伸手去拂,却沾了满手的鲜血,不知何时,他竟躺在了满池血水中,而池下似乎有一双冰冷的手,将他生生拉了下去,愈来愈沉,愈来愈深。
玹璟的声音清清凉凉,冲散了他眼前的迷雾,“你可知道傅玦?“
傅珏收回心神,心中却一阵惊骇,这少年身上究竟有什么力量,竟让他三番五次的如此失神。
玹璟一字字慢慢道,”我是说却尘雪山傅家二公子,傅玦”。
傅珏淡淡地看着他,没有答话也没有表情。
玹璟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曾有幸见过那位傅家二公子,人如其名,是一块有缺口的玉,生来不会讲话,别人同他说话也几乎听不清楚,傅家根本不把他当回事,江湖中听的最多的都是却尘雪山的下一代主人,大公子傅珝。多半是天生残疾的缘故,两人虽都师从傅流风,傅玦的武功比起他的大哥实在是差了好一截。不过的他的文采着实令人惊叹,我拜读过,不亚于世家公子中最负盛名的’绝笔书生”欧阳倾。你们两人很像,名字也很像,你可曾认识他?”。
傅珏淡淡道,“略有耳闻”。
玹璟叹了口气,“可惜了,若是傅家人还在,真想亲自向他讨教文章之道”。
傅珏道,“傅家人极少离开却尘雪山,以你的年纪,怎会见过他?”
玹璟慢慢道,“人人都知道江湖中曾经最有威望,实力最强的两大家族,一是却尘雪山傅家,另一则是白城宁家。这两家不仅在江湖中涉足甚广,甚至与朝廷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因宁家四公子宁玹桀的母亲便是当今殿下爷的妹妹意翎公主。宁家家主宁陌与傅家家主傅忞又是多年老友,强上加强,如日中天。五年前,宁陌生辰,同时也是四公子宁玹桀的生辰,宁家办了很大的宴席,不仅傅家人专门前去道贺,过路之人皆可分一杯羹,当时我正巧在白城”。
“宁玹桀”,傅珏强压下心里翻腾不休的惊涛骇浪,语声平静道,“你也见过他?”
玹璟的目光在傅珏脸上慢慢扫过,“当然,’人如美玉,桀骜无双’,宁陌最宠爱的儿子,傅流风的得意弟子,享尽人间繁华,占尽天下荣耀。谁人不羡慕。只可惜。。。”
傅珏的面色还是禁不住微微变了变。
玹璟却移开了视线,“四年前,却尘雪山一夜成血山,傅家与宁家血流成河,除了宁玹桀下落不明,无一人幸免。如果说与他全无关系,恐怕没几个人会相信。若他真是唯一的幸存者,为何四年来杳无音信?又何至于朝廷与了然居都步下天罗地网,重金悬赏通缉?谁能想到,这不世出的美玉公子竟是这般无心无情,心如毒蝎”。
傅珏道,“你流落这些年,也未曾见过他的踪迹?”
玹璟微微一笑,“你果真探查过我的底细。我若真见过他,怎会放过这发财的机会?再者,以我的武功,只怕早就祭了他的玹离剑”。
傅珏沉默了许久,转身慢慢离开。
玹璟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抬手挥灭了烛火,少年的脸隐在无月的暗夜里,他抬起手蹭了蹭嘴角,谁也看不清他是在哭?还是在笑?
是在感叹自己的身世悲凉?
还是嘲笑这人世沧桑,浮华如梦?
一夜无眠。
傅珏并不愿做梦,梦境皆是虚幻,美梦似酒,饮之上瘾,使人麻痹。噩梦如鸩,尝之痛苦,耗人精气。
但他更厌恶失眠。他宁愿一夜噩梦,至少能让他一分一分地将痛苦记得更清楚。
而失眠,会令他无法集中精神,变得越来越脆弱。
已是卯时,青乂轻手轻脚地叩响了门,“傅公子,您。。。”
房门冷不防被打开,青乂惊吓中,险些将手中的一盆热水脱了手。
傅珏伸手拖住盆底,又从怀中拿出几张银票,“我已洗漱过了,送去玹璟房中吧,这几张银票你拿着,买些他需要的东西”。
青乂探头向房中看了一眼,“公子,您又是用冷水。。。”
傅珏已转下了楼梯,青乂摇了摇头,去叩玹璟的房门。
沈家的两扇如意大门紧紧关起,平日早早便开张的药铺也挂上了打烊的木牌,不少前来买药的人只得悻悻而归。
傅珏在门外足足等了半柱香的时间,正当他准备施展轻功翻墙而入时,大门终于打开,守门人昨日已见过傅珏,略一施礼道,“傅公子,夫人昨日已吩咐过,沈家并未委托了然居来查案,小姐的死讯我们并不愿过多伸张,待处理好小姐的后事,沈家也不会再过问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