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四一瘸一拐的来了老家伙套了一辈子猎物,到头来踩上了别人下的套子,山神爷在警告他别在是非面前糊里糊涂鲁四看见那啥,把头扭向一边,喉咙里咕噜上来一句“胶锅里的胶熬粘了,瓷熊才会把身子扑到胶锅里头”
我和那啥不能跟鲁四上计较,走上前去一人扶住鲁四的一只胳膊,关切地问老家伙伤得重不重,鲁四将我俩的手狠狠地甩开,说我的死活不用你俩管老家伙较起真来跟小孩子一样,让人无所适从
到窑里鲁四仍然怒气不减,他气呼呼地拿出了他珍贵的家当一副豹骨架子,说让那啥把豹骨剁碎,熬成豹骨汤喝,豹骨汤补身子
那啥不敢违命,操起斧子剁开了豹骨,汤熬好了我又摊了些玉米面煎饼,三个人围在一起吃饭,鲁四把手卷成喇叭状,放到嘴边一吸,说“好酒”大家又想起了豁豁和他烧的酒
鲁四说豁豁其实是个好人,性格豪爽,为人仗义,山里人差不多都喝过他的酒,有钱能喝没钱也能喝谁有个七灾八难到豁豁那里借钱,一般都不会空手而归豁豁给人借出的钱从来没有要过,有了还没了算,豁豁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谁没有个跌跤滑倒时
那啥说,就是哩埋了我妈以后,我在香炉底下发现了二十元钱我把村里的人齐齐排查,怎么也想不起究竟是谁把钱压在香炉底下突然间我想起了豁豁,全村人都给我借钱,就是豁豁没有给我借,这钱一定是豁豁压倒香炉底下的我问过豁豁,豁豁的答证实了我的猜想豁豁说不管是谁放下的你拿上用了就是,没有必要弄清钱是谁的
鲁四的脸上挂着讥讽的笑“所以说人家豁豁刚入土,有人就要娶豁豁的老婆,小伙子缺德二字怎么写你给老汉说说”
大家都不言语了道德的砝码在天枰的两端跳来跳去,熟是熟非,谁能说清
到底鲁四憋不住,他又问那啥你是怎么出来的,人家没治你的罪
那啥把秀秀到公安局自投案的事重复了一遍
鲁四的脸颊开始痉挛,嘴唇不住的发颤,他抖抖嗦嗦地说“这么说来,那个女人没疯”停一会儿,他又十分肯定地说“那个女人没疯”
我暗自庆幸,鲁四那灵性的神经终于复活,一个无比正确的判断在他的胸腔里铸就,这个善良的老人被一种假象迷惑,他不会不知道人的天性里还有一种非常自私的臆念,那就是爱有时,爱会在突然间喷发,使人的行为失去自控,这时,人就会非常脆弱,像微风吹落树叶那样不堪一击
不是么,看看那啥,几个月不见,好像老了许多,额颅前的抬头纹像沟豁,浓密的胡须比森林还密,夜里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半夜里起来数天上的星星那啥在臆想的梦里游走,半是清醒半是糊涂,他不怕尘世间那利剑搬的流言蜚语,向队长要来了秀秀家窑洞的钥匙,把秀秀的冬衣困在一起,来到监狱里探望秀秀,看监的警察认识那啥,疑惑地问他你就不怕重被抓
“不怕”那啥坦然地答,“我跟秀秀都是清白的,我盼你们早弄清真相,不要让窦娥冤的悲剧重演”高墙那边,传来了秀秀的歌声
糊涂糊涂你真糊涂,
糊涂油蒙住了你的心,
糊涂汤使你辨不清东西南北,
今生里难饮合欢酒,
下辈子你在梁峁上等
“秀秀你听见了没有我要娶你”那啥对着高墙大喊,砖砌的高墙在那啥的喊声中坍塌,秀秀从铁笼里飞出来,抖了抖翅膀落在山巅的树上,山林里百鸟朝凤,叼来了七彩霓虹妆扮娘
“秀秀”那啥大喊着惊醒,瓷瞪起双眼找不到魂魄,梦中的秀秀怎么变成了凤凰冬日的太阳暖暖地照着,连黑子也莫名其妙,抬起头来将那啥张望
吃过早饭,鲁四突然说,他要到什么地方看望他的女儿,估计三四天以后来,叫那啥在罗家塔住下来给我做伴
在我的记忆里鲁四从来没有说过他有什么儿女,老家伙诡计多端,谁知道他又在耍什么鬼把戏想起了我出山时鲁四在暗中保护我的情景,我说鲁四叔,我跟你同去
鲁四的脸上又漾起了他那玩世不恭的坏笑,他说他没有钱了,养活不了这么多的“贤侄”
鲁四沿着那条山路一瘸一拐的走了,身后留下长长的脚印我突然觉得鲁四好像在刻意弥补着什么,去完成一项神秘的使命
以后的三天里,那啥把山沟里的杠柴拖来,抡起斧头拼命地砍,身上的健肌一块块鼓起,黄黄的胸毛渗出了汗水他不是在砍柴,而是在发泄,发泄胸中的郁闷
第四天,鲁四来了,他说他去探望秀秀了,他跟警察说,秀秀是他的女儿,他一口变了味的陕北腔竟然将警察糊弄过去,他见到秀秀了,那个女人只看了他一眼,便疯疯癫癫的又说又唱,警察说秀秀屙到碗里就吃,吃完了又屙警察说弄不清为什么要把一个疯子关进监狱,疯子的行为不承担法律责任鲁四说,你们放心,秀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