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刘大成回来得晚。卢老爷宅子里来了附近几个村子里的同好。卢老爷同他们说事情连带着宴请,直到把人送走,宅子里收拾妥当,他才回来。
刘大成见院子里清静无人,料想家里那两个人都休息了,自己摸黑去了灶房找热水。揭开锅盖却发现里面坐有一碗汤和一大块饼,想必锅底的水还是热的,香味顺着热气发散出来,扑了他一鼻子。
他在卢老爷那里当长工,人家只管一顿午饭。管事的见他们等着收拾熬得晚了,才又给了晚饭。而家里不知道是这个情况,给他也留了吃的。想到这里,刘大成一直别扭着的心稍稍放了一下。
第二天刘大成一大早就看见石磨和石磨盘干干净净地堆在杂物房的房头。而田小满正在搬土块和石头,见到刘大成后道:“我昨儿去镇上买了些玉米粒子等吃食,寻思着用石磨将它们磨碎可以做饼,还可以做面条,老是熬粥口味也单一了。”
这是要垒石磨的底座,刘大成上前弯腰几下就把那土块和石头堆搬到一起,搭起了个结实的台子。他以前也想过这个,但他一个人带着栓子,怎么样不能凑合几顿饭,故而想法也只是过了过脑子,眼下既然多了一口人,还能琢磨着做饭的方法。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他愿意见到的。
刘大成身强力壮,尽管腿脚有些不便,但也不影响他干活的速度。他一上手干活,一环环衔接的密度令田小满插不上手。她只好站到一边,问道:“你这腿脚的毛病在哪里?可曾去镇上的医馆看过?”
刘大成愣了一下,斟酌着应道:“以前伤到过筋骨留下来的毛病。早些时候去镇上仁济堂看过,也用过大夫给的药。”
“当时那大夫是怎么说的?”
刘大成匆匆没了耐心,他皱了眉头说:“也没说什么。”
这是个什么回答?既是因为生病去看了大夫,那大夫总该对病情做出诊断,合着这病是不是可以看好或者还要寻别处的去处,怎么会什么都没说呢?不过田小满见刘大成满脸的上耐烦,也不好往下追问,毕竟她跟他只是搭伙过一段日子而已。
刘大成三下五除二把底座垒好,又将石磨底盘搁上手他才坐到桌子旁吃饭。
如今田小满把堂屋里的那张小木桌拿了出来,摆在院子里能遮日之处。在外面吃着敞亮,再说离灶房也近,不用将饭菜端来端去,也是图个方便。以前这院子空空荡荡,现在有了一张吃饭的桌子,上面还摆着冒着热气的饭菜。杂物房旁边有一架灰青色的石磨。离得不远的地方是被翻出黑黝黝土质的田地,怎么看都有了几分俗世的烟火气道。
田小满这可是越看越满意。她要按照上辈子见过的那些农村宅子来规划这院子,就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葡萄,如果没有的话,也要种几株能爬藤的植物,到了夏天能撑起一片荫凉,晚上还能看星星。她还想栽种几棵果树,秋天果实累累,这个栓子肯定喜爱……
虽说眼下这些都是她在凭空想像,可这人啊,有时候活得有奔头不就是在看前方吗?
刘大成吃完早饭的时候,田小满已经把头天买的那些刀条肉搬了出来,上回腌肉用来的调料还剩下许多,刚好用来腌制这些。
栓子也已经起来了,他饭都顾不上吃就蹲到了田小满跟前,也帮着用小手将那调料往肉上招呼。
刘大成眼睛眯了眯,他已经瞥见杂物房里新买的那堆东西了。仅凭他给田小满的那些工钱,根本不够这许多的零头,看来这女人垫了不少她的私房银子。
他刚娶田小满进门那阵子,田小满经常问他要钱,从镇上摊子那里买了不少现成的吃食全进了她的肚子。栓子有一回看见她在吃东西,伸手问她要,结果挨了一巴掌。幸好他当时在家里,把栓子抱走了,否则还不知道这女人要如何对栓子下手呢。
除了吃独食,田小满还从镇上买来那些在刘大成看来一点儿也不实用的鬓花。在刘大成看来,田小满戴着那些鬓花也没多好看,并且他和栓子连肚子都吃不饱,买这些东西的意义何在?以前刘大成还发现田小满心眼儿多,比方说买了东西塞到柜子角落里不叫他看到,反正她每次花钱的具体数目都灯下黑,从来不跟刘大成说。
像这样一个光顾着自己的女人,就算不闹出跟赵金贵私奔的丑事来,刘大成也打算要休掉她的。然而还没等他说出口来,这女人突然变了,花娘家带来的钱给家里人买吃的,还老老实实做家务,田小满这种变化让刘大成实在想不出来原因。
刘大成以前在镖局的时候,也见过那种两面三刀惯会隐藏心性的人,不过那些人时间久了总会露出马脚来。他觉得田小满说不定也是如此,且过段时间再说吧。
这一天田小满在家里呆着手可没停过,要腌肉、给栓子缝衣服、磨她买的那些杂粮等等。对了,她上回拾来的那些鸡粪鸭粪,除了捂着发酵之处,她还捡着一些泡沤成了肥水。如今那乌豆和玉米苗苗都冒出来了,绿油油的可招人喜欢了,人家不择土壤是人家的事情,可自己要给它们上好营养才是。还有她买的小白菜种子也得赶紧种下去,天气再热一些,小苗们就不肯长了。
还有还有,院子门外那蒲寸和苦蓼用处这么大,不种一些进来田小满觉得心里不踏实。
……
栓子这一天也没去马婆子那里。小孩子们心性单纯,要不怎么说他们是记吃不记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