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7
第315章
田小满住在清远镇时，有空了她就去村里看看。瑾儿在镇子上出生，见到村子里什么都新奇，小手巴巴地指着庄稼，指着小狗小猫，刘大成便抱着她去看。她的眼睛像是浸着的黑葡萄，看什么都格外关注。
这一日，刘大成抱着瑾儿去了花果山摘果子。田小满正在后院与刘娇杏说话，忽然听到院子外头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中间还夹杂着尖叫声。
村子里一向安宁平静，很少出现如此混乱的情景，像是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田小满让娇杏回屋子里呆着，“我出去瞧瞧外头是怎么了！”
刘娇杏跟田小满说了好一阵话，刚好也有点乏，就去屋子里歇着了。这边田小满刚推开院子门，就看见马大嫂与马二嫂面呈慌乱之色走急走过来。马二嫂问道：“娇杏呢？”
“屋子里休息呢。发生什么事情了？”
马二嫂刚要张嘴回来，就被马大嫂制止了，她把田小满和马二嫂拉到院子外头，小声道：“刘富成刚才跟钱八打起来，倒地身亡了！”
“啊？”田小满大吃一惊。在她的印象中，刘富成跟钱八混在一起赌银子，怎么会起内讧了呢？
马大嫂朝田小满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刘富成是娇杏的亲哥，她现在身子重，我怕她受不了这样的
刺激，咱们得想想该怎么办？”
田小满知前院就是一摊子烂账。上一回刘富成把家里的地都卖掉了，像村子里也有无地户，他们的生活来源就是靠在村子里或是镇上打短工。可前院谁是这样的人？刘富成一门心思是赌赌赌，马大嫂连院子里的活儿都懒得做。其余便是一老一小，就算去打短工都没人敢雇她们。
现在刘婆子瘫倒在炕上，刘大成和刘娇杏只负责给她提供口粮。依着刘富成两口子的尿性，他们恐怕没少从刘婆子的口粮里抠食。一个人的口粮，三个大人外加一个小孩儿，这日子也真够可怜。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田小满想起这些，不住地摇头，“娇杏那边可能不行，但说吧又怕她受不住。这个是有点难哩！”
马大嫂是马家长房长媳，性子又沉稳，平时马婆子都找她拿主意。此时她想了想道：“这种场面不好让她看见，过上两天人埋掉了再慢慢与她说。”
田小满和马二嫂都同意这个意见。“那边现在谁在处理刘富成这个事情？”田小满又问道。
“何里正在呢！还有村子里男的都在跟前。”刘二嫂道，“我听说情况是这样的。刘富成把家里那八亩田卖掉后得了不少银子，结果这大半年的时候，他输了个精光。在这种情况下，他自是不甘心，今天去找钱八要银子还是怎么的，两人扭打在一起，刘富成摔倒后头碰到了路边的废石碾子上，出了好多的血。”
“咱们村子不是严禁赌博吗？”
“何里正管得严是没错儿，可那些人都有脚啊，咱们村不让赌，他们中邻村的，就把桌子支到了邻
村。管得了人，又管不住心，谁还能盯着住他们？！”刘大嫂叹了一口气，回田小满道。
田小满让刘二嫂回去将刘娇杏好生照顾着，她自己朝大家聚集之处走了过去，人们都跟脖子被捏起的鸭子似的，谁也没有注意到她。
人群中间有三个人。脸朝侧面倒在地上身穿灰色长袍的那个人，田小满认出来了，是刘富成。他倒在地上的脑袋紧挨着一个残破的石碾，周围全是血渍。站在刘富成跟前的两位，一位是何里正，另一位是钱八。
钱八正耷拉着脑袋，听着何里正的训斥。“你也看到了，刘富成眼下已经没有进出的气儿了。你怎么下手这么重呢？要知道这是一条人命！”
钱八面色灰白，他梗起脖子辩解道：“是他先打我的！我知他这种人是惹不起要躲着走，他叫了我的门，我不理他。他又踹门，我没有办法，只得给他开门。他挥拳头打我，我若是不还击的话，倒在地上的就是我。这个都有人做证的，他们，”他手一划拉，“都在我家，可以证明是刘富成主动来找我的，先出手打我的。”
何里正锋利的目光一扫那几个人，“你们都在钱八那里做甚么？”
“没没…”那几个人都往后缩了，不知道他们是要说自己不在场呢，还是说自己在那里没做什么。他们在钱八那里能干嘛啊？除了赌银子。这个按律令是要受罚的，没的把自己供出来。
钱八的脸色由惨白变成猪肝紫。泸沟村何里正抓得严，三天两头跟大家宣传赌银子的危害性，还派人盯在他家后窗口，听到有赌博声音就冲进来抓赌。他们有什么办法呢？这种事情是有瘾的，一旦沾
了手想甩就如万蚁钻心。他们只好跑到邻村，偷偷摸摸去赌——你何里正总不能把手伸到人家的领地吧？！
钱八是组赌局的头子。没有什么比赌博来银子更快的了！他曾经家里的远亲长辈说过，京城里的赌具都被做了手脚。他便将家里的积蓄花光了托人带回来两副，泸沟村这么个偏僻之地儿，谁也不知赌具还能有机关。他们只知道玩这个能来银子，比种田、打短工来得要容易。
钱八在一旁看得心头。赌具上的机关他能随意操纵，想让谁赢就让谁赢。见那人上了瘾，便让他大输几次，之后又扔些鱼饵进去，如此反复几次就能让那人赔得倾家荡产。
有些人，到了这种光景会自叹命运不济倒霉悲催，因为无物可赌不得不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