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林靖就进了皇宫。
周维桢今天穿了一件朱色前后金织团龙的圆领宽袖常服,衬得他脸上有了点红色。
自他服食肖筑梦给他的仙丹后,脸上常蒙着一层银白之色,有时还泛灰泛黑。
朝中几个老臣对此十分担忧,曾侧面婉转地劝谏过周维桢。但周维桢由太医诊过脉后表示身体无恙,从此,更是自认为脸上是仙气笼罩,不仅不为之警惕,反而对此很高兴。
除了脸色有异,他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
后来,有一秘书少监昧死上书,称瑛妃肖筑梦妖媚祸国,引诱皇帝沉迷于丹药之中,联系到去年的蝗灾,然后又是一整个冬天都没有下雪,皆是上天给予的警示,因此奏请周维桢杀掉妖女肖筑梦。
这条奏疏引得周维桢勃然大怒,命人将他杖毙于午门之外。于是,再没有人敢对他服食丹药一事说半个字。连林靖看到也只是在心中对他的身体状况担忧,而不当面加以评论。
周维桢问:“你祖母身体可大好了?”
林靖早与满月对好了口辞,微笑答道:“已经好了。年纪大了就是这样,天一冷就容易犯各种毛病。她其实只是许久没见我,找个借口叫我回去看看。等过两年时局稳定了,你可得放我回长安去,当个闲人陪她老人家安度晚年。”
周维桢对他知根知底,他在周维桢面前,又时时处处表现得丝毫不留恋权势,一心想挂印封金回长安。因此,多疑的周维桢一直对他都比别人放心。
只是想到昨天晚上吴英杰带来的那个消息,一颗心就像在胸腔里没摆放好位置,怎么都别扭。
“我最近听说了一件事。”
周维桢说,他的手指轻叩着桌子,并没有敲出声音。自从服用丹药以来,他就经常不自觉地流露出这样心浮气躁的表现。今年以来,林靖见他已经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有一个带有‘清白如水’印章的蓬莱仙境盆景,由镖局运送往兴城去的途中,被人劫走了。”
林靖一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很早之前就对周维桢说过,除了他带回来的“海天浴日图”和一幅女人画像,剩下的四个家族都已经和红莲教合作,所以,那四个线索也应该都已经被红莲教拿到了。现在又有线索露面,周维桢一定会怀疑,要么是红莲教手里的这个蓬莱仙境盆景得而复失,要么就是自己对他说了谎。
他神色如常,坦荡地说:“这次回去的路上,我也听说这事了。”
“不过,我认为那是红莲教的计谋。现在,不管是咱们,还是红莲教,都想要集齐所有六个线索。他们着急找到咱们手里的两个线索,所以到处散播这个消息,好让人们先去探寻盆景一事,谁去找盆景,谁就有可能手中拥有那两个线索。”
周维桢的手指停下动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等他继续往下说。
林靖接着道:“咱们要么先按住不动,要么先他们一步,直接一举将他们拿下。”
周维桢脸上的红光因为激动而更胜,一边眉毛也不经意地抖了一下,“你说的一举将他们拿下的意思是?”
“直接向南发难,彻底灭了红莲教。”林靖冷声说道,“红莲教在永宁国祸害百姓已经许多年了,总不能给他们时间真的伤害几十万百姓,训练出那个活偶人军队吧。既然咱们早晚要得到他们手里的四个线索,早一天除掉他们,早一天拿到东西,也能早一天放心。”
周维桢的眼睛里也放了光,“没错,要是真的能找到那颗传说中的‘五转芝草还魂丹’,我也不用吃这么多金丹了。老实跟你说,这玩意儿可不是蜜丸,一点都不好吃。”
“只是剿灭红莲教一事,不便动用大量兵力,毕竟他们主要活跃在南象国境内。虽然南象国是永宁的属国,但若我们的军队大批进驻南象国,恐怕对两国关系产生不利的影响。”
“你觉得带两万人过去够不够?实在不行,可以和南象国借兵,让他们协助办理此事。南象国兵力再不强,也还是有点人的。”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和兵部的单斯年也讨论过了,南象国那点妇人成不了气候,两万人打她们足够了。”
南象国和红莲教沆瀣一气,简直是小孩子都知道的事了。他们敢准备和永宁国作战,傻子也不会真的只靠那些活偶人,必然是暗中训练了一支数量足够大的军队。
向南象国借兵,到底是找他们帮永宁铲除红莲教,还是给他们个机会,帮红莲教来对付永宁。两万人又能做什么,来一场千里之遥的拉练吗。
林靖腹诽,周维桢原来也算是足智多谋的人,难道吃那金丹连脑子也吃坏了。还有那个单斯年,明明是自己的人,居然没有在这时候长长脑子办点人事。
但他也不能当面反驳,周维桢这个人现在喜怒无常,谁与他有一点意见相左,他就暴跳如雷,随口喊打喊杀。
“我带两万人先过去看看情况。”林靖斟酌着说,“不知道他们现在的活偶人军队训练成什么规模了,战场上瞬息万变,南象国又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巫术、秘法,为避免意外,最好还要准备好后续的兵力和粮草。”
周维桢眉头一皱,果然就不开心了,但好在他在林靖面前还能克制,仔细想了想他的话,同意了他的意见。
“你说得对,活偶人就不是常人能想象出来的秘术,万一他们还有其他的杀手锏,确实能杀我们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