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好音头天晚上心里乱糟糟的,连衣服都没脱,胡乱把被子一裹就那么睡了。
早上起来,衣服揉得皱巴巴的,整个人跟蔫儿了的黄瓜一样,也不跟人说话,坐在哪儿都呆呆地看着地上,好像她的眼神能掘地三尺,挖出地里埋的什么陈年宝贝。
吃饭的时候,她还是这样,随便夹着眼皮子底下的菜,随便扒着白饭,连肉都不知道吃了。
吃饭都不能改善心情的李好音绝对不正常,冬青给她碗里夹了块肉,奇怪地问:“怎么回事儿,今天这菜不好吃?”顺便朝春晴使了个询问的眼神。
春晴从昨天晚上见她就觉得她不对劲了,也是早上刚听管家那里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怕给她造成二次伤害,于是凑到冬青耳朵边,轻声说:“昨晚上被少爷当着一群人的面骂了一顿,大概是觉得特别丢脸,这会儿正伤心呢。”
冬青大大咧咧地说:“嗨!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不就是被少爷骂了一顿吗,怎么就这么失魂落魄的了。”
她哄着李好音说:“少爷一直都是那个脾气,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快吃肉,吃肉心情就好了。”
李好音也不是不想吃饭,实在是没有胃口,不知道什么东西从心里一直堵到了嗓子眼。她把一碗饭扒拉着吃完,扔下筷子跑出去了。
冬青看不下去她这个样子,忍不住跟春晴说:“这孩子,怎么还魔怔了。”
就这样,整个早晨,李好音的脸上都是浑浑噩噩的,也就是在喝药的时候才皱了皱眉头。
直到临要出门了,春晴看她站在树下看枝头的杏花,手无意识地在嘴里拨弄那两颗松动的门牙,怕她把牙齿给拔下来了,赶紧拉了下她的胳膊,才听见她叹了口气。
杏子梢头香蕾破,淡红褪白胭脂涴。满院子春光流淌,也冲不开她被惆怅堵起来的心窍,李好音心里被堵得难受,迫切想找个渠道发泄出去。
马车载着李好音,沿着柳河往北同山下走。道两旁的树都开始抽出了绿芽,偶尔能看见一丛一丛的迎春,正开出金黄色的小花,昭示着春天的到来。
还没到清明,城里已经有人在放纸鹞了。李好音趴在窗户上往外看,一只花花绿绿的燕子形状的纸鹞,借着风力一下子就攀到了高空中,她抬头去看,天特别蓝,迎面的阳光晃得她眯起了眼睛。
这样好的天气,真应该去郊外踏青的。春晴和药心就陪老夫人去青龙寺赏花了,本来也叫了李好音,她犹豫了片刻,换作以前,她一定喜滋滋地就跟着去了。可想起昨晚上林靖对她说的那番话,还是自觉地去练功了。
马车从光化门出去,继续走了二三公里就到了。车还没停稳,李好音就掀开帘子跳下来。一进院子,二话不说就冲过去,拿着她的桃木剑柄照着十二的头就敲了一下。
十二猝不及防地挨了一下重击,顿时火冒三丈,吼道:“李好音,你是不是活腻了?!”回身就给了她一掌,推得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李好音一骨碌爬了起来,也不说话,又冲过去伸手使劲儿地推了十二一把,一股蛮劲,把十二也推了个趔趄。
从那次夜闯乱葬岗出事之后,这两人就再没说过话了。十二平时也有意无意地躲着李好音,觉得她就是自己命里的克星,生怕她再出点什么事儿,又害得自己背黑锅。谁知她今天竟然主动来招惹自己。
十二心想,这是你自己找上门的,可不能怪我。不过到底还是不敢伤了她,从地上随便捡了根树枝打回过去。
长出叶子来了才知道,院子东南角的那棵树原来是棵毛白杨。在长安所在的西北地区,这季节的春风吹起来也和当地的人一样,格外豪迈,吹得白色的杨絮像雪花一样漫天乱飞着。
李好音面露喜色,提起自己的桃木剑横在胸前,暗道:这个十二也是脑子不好的,这么容易就上当了。
她的目的本就是要和十二打一架,她用的还是初七教她的那套“飞雪满群山”剑法,剑身舞动搅乱了“雪花”,应和着这景,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可她也是第一次和人打架,剑术套路耍起来和实战运用还是区别很大的,更何况十二大了她好几岁,身高、气力都占优势,经验也比她丰富多了。所以,与其说是两人在打架,还不如说是十二在痛揍李好音,她完全招架不住。
两人来来回回的打斗中,不知是什么东西磕到了李好音的牙齿,她感觉到嘴疼了一下,两颗门牙掉在了地上,流了一嘴的血。
十二没看见地上被磕掉的门牙,还以为是李好音被她打得吐血了,吓得说话的语音都变了调:“喂……你没事儿吧……”
李好音拿手背在嘴上抹了一把,抹的一脸一手血,她伸舌头舔了舔门牙的缺口,带着鲜血的嫩肉被她舔得又酸又痒。塞得严严实实的心,就从这个缺口一点一点打开了。
李好音感觉心里一时难以言说地痛快起来,她张着缺了两颗牙的嘴,冲着十二“嘿嘿嘿”地笑了。十二被她这诡异的行为弄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有点发怵,想:“这人怕不是傻了吧。”
十二赶快去叫来了初七,说李好音被她打得吐血了。
初七听她形容的离谱,一开始也吓了一跳。出来扒着李好音的嘴看了半天,松了口气,瞪了她一眼,说:“别没事儿就吓唬人,她这是小孩儿换牙了。”进屋拿了碗水来给她漱口。
李好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