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飞云看着眼前这个半月以来第二个自称陈谨之的青年,皱起了眉头。
毕竟,真正的陈谨之可是某位大人物的乘龙快婿,怠慢不得,还是要谨慎处理。
局长吴德强又他|妈到省会攀龙附凤去了,美其名曰交流学习。
李飞云打过电话,吴德强只说太忙回头再讲这个事。
现在李飞云手上只有一张真正的陈谨之的两寸黑白照,据说是大人物托人交给吴德强的。
照片上的陈谨之,只有上半身,穿着质感极好的浅色衬衣,头发梳成干净利落的四六分,神情淡漠。
他细细地端详着青年,再从各个细节对人和照片来进行比对。
眼前的这个陈谨之,形容落魄。刚刚被人带去收拾了一番,总算能看清长相。
白净的脸上,五官有种疏星淡月的清冷秀气。一双星辰般的眼眸,既是沉静,又是明亮。
气宇与之前那个阴阳怪气的陈谨之截然不同。
而第一个陈谨之,虽然此刻不在眼前,但李飞云是见过几次的,印象深刻,绝不会忘。
那个陈谨之,长相与照片看起来几乎是同一个人,所以之前并没有人起过疑。
令李飞云惊讶的是,眼前这个陈谨之二号,跟照片这么一比对,竟然看起来也像是同一个人。
照片本身虽有些失真,但这五官……也不至于不能分辨。
所以,这两个陈谨之明明看着截然不同,但他们的五官细细究来,确有几分相似。
几分?至少也有六七分。
“你除了已故的那几位,还有没有其它兄弟?表的,堂的也行。”李飞云忍不住发问。
陈谨之二号想了想,答道:“父亲是独子。我母亲是父亲的原配,也是外祖家的独女。两边祖父母都已经过世多年。其它那些姨太太,兴许有些侄子外甥,但我跟他们不相熟,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几次,再见互相也不认得。”
“这些人中,有跟你长得像的么?”李飞云追问。
陈谨之苦笑,道:“我亲生的那几个兄弟,长得跟我都不大像。姨太太的亲戚们,又怎么会和我相像?”
“那你从小到大,有没有人说过有你和谁长得像?”陆一鸣忍不住开了腔。
陈谨之凝眉沉吟片刻,才道:“有,我父亲。”
陆一鸣在旁边也估摸着这状况。
他与真正的陈谨之是同窗,但那也是十年前的事了。
现在要他分辨这两个人的长相,他是万万分辨不出的。
不过,论性格的话,眼前这一个,跟自己所认识的陈谨之更像一些。
十年前的陈谨之,看着就是一幅少年老成、勤恳沉静的样子。
“你还记得左右街坊四邻和同学么?”陆一鸣问道。
“约摸记得一些吧,”陈谨之点头,“只是我这十年来回去的少,他们估计也认不得我了。”
说话间,外面有笑声传来。
“李局长这次召我过来,又有什么事?是有线索了么。”来人悠悠地踱进来,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一身考究的白色西装。他两手插裤袋里,一派洒脱。
屋子里的陈谨之闻言扭过头往外看,与门外那个白西装四目相对。
两人皆是一怔。
“你……”白西装伸出右手指着屋里的陈谨之,脸色颇为怪异,“你是谁?”
“在下陈谨之。”陈谨之端详着白西装,“阁下,好生面熟。”
“呵呵,巧了,我也叫陈谨之。”白西装扶了扶金丝边框眼镜,“也觉得你有些面熟呢。”
李飞云左右打量,让白西装也坐下,道:“好了,现在有两个陈谨之,都自称是陈记典当行的三少爷。”
听到这句,两个陈谨之皆是一惊,不约而同的凝眉看向对方。
“二位现在可各自自证。”李飞云顿了下,补道,“为了区分二位,我暂且按你们出现的先后顺序,把你们叫作陈谨之一号和陈谨之二号。”
“自证?这种事还需要自证?证明什么,证明我是我?荒谬!”陈谨之一号哼地一声冷笑,“先前有人说警署无能,我还不信来着,现在可算是信了。半个月了,案子没破成,还反倒给我找来个冒牌儿货。”
陈谨之二号脸上没什么波澜,淡淡地道:“也不知道谁才是冒牌货。”
“你是做了什么混得如此落魄?”一号斜瞥了二号一眼,“穷凶极恶以至于想要来我陈家冒名顶替?”
二号这才想起什么,也不理一号的讥诮,跟李飞云说道:“我之前从天津坐轮船回来省亲,想亲自跟家里说一声成亲的事。结果半道被人下了药投江,幸好被一位过路的老人家给救了。回到镇上我才晓得家里人没了。我猜想,是有人知道了我家里出事,所以才想把我灭了口好来冒名顶替。”
两个陈谨之都一口咬定被冒了名,各不相让。
李飞云迟疑不表。
“李局,人带到了。”这时门外警员带进来几个金陵镇陈府的老街坊,均是和陈府私交好的。
隔壁鲁老爷头一个走上前来,眯着那双老花眼在一号脸上扫了扫,指着他大叫起来:“是这个是这个!错不了,我看着他长大的。”
转脸又去看二号,楞了一下,呢喃道:“这个……咦,这个也像!越看越像啊!”
其它人反应也跟鲁老爷差不多。
只因陈谨之长年在外,偶尔回家也不会去串门,实际上都十年没见了。
十年,一个少年的体貌足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