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梅不情不愿地走到门前,敲了两下,喊道:“湘琴姑娘?琴姑娘?你在里边吗?”
等了半天,没有回应。
两人对视一眼,春雷又捅了捅她。她只好说道:“姑娘,我进来了。”说着推开房门。
只见屋内一片寂静,不见人影,倒收拾得十分利索干净,从很早之前,湘琴就不需要其他丫鬟服侍,事事亲为。别人虽不解,却也不问。
只有梳妆桌上有些凌乱,上面还摊了一些衣服,堆在一处,她看了看,似乎是前两日在聚宴堂穿得那身。她在外间转了转,发现果然如春雷所说,那个几番维护她的公子已经走了。她心里暗笑,这么快就被抛弃了,这湘琴也太不会留住男人了,跟她自家主子相比,果然手段还不是一个档次的。
屋内虽然安静,气氛却有些不同寻常,她从珠帘绕过去,叫了声:“琴姑娘?”
卧榻上有个人影动了动,把她吓了一跳。
她踮着脚尖走近了些,看到湘琴果然躺在那朝里睡着,连被子也没盖,身上衣衫轻薄,双肩随着呼吸一耸一耸,似有些呼吸困难。
春梅眼中露出惊恐,又小心翼翼地叫了声:“湘琴姑娘……你、你怎么了?”
床上的人忽然翻了个身,仰面躺平,只见她脸色红彤,双目紧闭,嘴唇干裂。
春雷正在外面走来走去,从屋内忽然冲出一个人影,一叠声道:“快、快……快去告诉主子,湘琴快病死了!”
“什么?!”
“烧得跟一块烤红薯一样,你在这守着,我去叫人来!”说着又觉得不对,“算了算了!我去告诉主子,你去找蔡妈妈来!”说完转身向前楼的金红阁跑去。
春雷也随之咚咚地下楼了。
临近正午,欧阳隆折腾了半宿,刚吃了些早点,把罗念叫到跟前吩咐了一番,又查问有无金国的消息,等消停下来,觉得身体有些乏累,正打算睡下,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乱地拍打声。
湘红打开门,看到春梅一脸急慌,骂道:“何事如此慌乱?毛手毛脚成何体统?!”
春梅喘着粗气道:“姑娘……湘、湘琴……湘琴她……”
湘红见状脸色一变,扶住她肩膀晃道:“她怎么了?”
欧阳隆隐约听到说湘琴死了,顿时睡意全无,从床上跃起,来到门前道:“快说!她怎么了?”
春梅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一口气道:“她快被烧成一块烤红薯了!全身滚烫,不省人事,嘴里还一直胡言乱语!”
她说完后,周遭静了静,湘红直起身子,半晌才恢复仪态。欧阳隆眼珠子转了转,向湘红吩咐:“给我更衣!”
刘春花记得自己从小不爱生病,但每次生病都是大病。她这会儿基本上已被烧得不省人事。她梦到自己被分成好几块,正在琢磨怎么把几块都叠好了一齐抱走,尝试了好几十遍都没成功。
她正在十分气恼时,身体被谁扶了起来。
耳边有人在一遍遍喊她,不对,喊的是湘琴。过了这么久,她已经有些忘了自己以前的名字了。
“好了好了……睁开眼了……”有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刘春花头晕的厉害,但还是模糊地看到了几个人影。
“是阿爹阿娘吗?我……我来找你们了?……”
蔡知春尖着嗓子道:“又在说胡话了……大夫,您快想想办法啊!”
那个老大夫捋了一把胡子,为刘春花诊了会脉,胸有成竹道:“应是偶感风寒,这病急不得,需要慢慢调理。”
“那您倒是调理啊?!她这脑袋再烧下去,万一烧坏了,我们醉虹楼可就、可就……”周围一圈人等着她说下去,她那句可就赔大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改成了:“可就罪过了。”
大夫慢条斯理地说:“醉虹楼的罪过还小吗?”说着迈步走到书桌前,蘸笔写下一个方子,交给她:“按方抓药。”
蔡知春把药方交给身边的丫鬟,命她快去抓药,一边又问春梅:“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忽然病成这样?”
春梅支支吾吾道:“我哪知道……许是她上次病得太重,没好利索也未可知。”她不敢让太多人知道她在监视刘春花,尤其是蔡知春之类的长舌妇。
她这一提醒,周围的人都如梦初醒,不约而同的后退了一步。只余下欧阳隆还留在离床前一步远的位置。
刘春花正迷迷糊糊,这时看到床前的一个人影。尤其是因太阳高升,他那身雪蚕丝织就的衣衫更加刺眼。在这当口,她的神智忽然奇异地流转起来。
刘春花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欧阳隆时,浑身十分地不舒服,这时这种感觉复又笼罩过来。她长了这么大,从小在父母的庇护下并没体会过什么深仇大恨的感觉,但就在此刻,这种感觉却十分清晰。
脑海里似真似幻地想起一些声音。
“阿爹已无法护你周全,但是你年纪尚小,只要隐姓埋名,忘了自己是谁,好好活下去,便是我最大的心愿。”
“阿爹不要湘儿了?”
“不……湘儿,阿爹受人暗算,连累了你和你娘,眼下只有一个办法能救你……”
刘春花脑子里混混沌沌,但却很清楚这应该就是原主的身世。这时她看向欧阳隆,因为脑海中竟然也出现了他的影子。
在她最后的视野里,一片古朴的府邸如浴火的凤凰,火舌似挣扎扑闪的翅膀,在风的吹动下,翅膀合上,将满园的亲人手足,包括她的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