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只道欧阳杰是一名勇将,他自十四岁起掌握兵权,八年间,殷国的疆土扩张了两倍,他所到之处,无不战战兢兢,也因此在沙场上被封了“殷国猛虎”的称号。
殊不知,比起勇武与胆识,欧阳杰更擅长的是暗渡陈仓的谋略。他弱冠那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兵权从左相手中夺过,虽手段卑劣,却言之凿凿,令人难以置否。鄢星路在卞都的信息得到后不过半日,他便可以布置出天罗地网,令他插翅难飞。
不过,醉虹楼的人均由四皇子欧阳喆调遣而来,并非他自己插手。他知道这个弟弟不是调兵遣将的良才,但比起单纯的周密布置,这一次,他倒更想和这个传说中能在奸佞眼皮子底下隐忍八年,而安然无恙的星路太子比比运气。
在卞都的另一侧,人们都在熟睡中。没有人知道皇城底下正发生着如此复杂的争斗,而争斗的结局则事关两国明日的国君。
三更已过。刘春花跟着湘舞走了很远,两人皆是体弱女子,深夜跋涉已是不易,且还要时时辨认方向。刘春花因为心事重重,没想过她一个深闺女子,为何会知道这么偏僻的小路,也没想过她是不是真的会带她到她想去的地方,她现在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只看一眼便好。仿佛身体和灵魂都在飘浮,迫切需要找到归属,在这之前,她不会,也不能休憩。
一路上,湘舞走得很急,每到拐角处,她都要思索一番,然后才得出确切的位置。
到了梧桐林边缘时,刘春花隐约听到打斗声,她循声跑了起来。
树林不大,但树木很密,她跑时衣衫几次被树枝挂住,也因此被绊倒了两三次,但她脑中对此完全不存在印象,只觉得她想见的人应该就在前方。
“大陆!”
面前是一片空旷的草地,有数十位士兵骑在马上整齐以待。
鄢星路正与梵立打得难解难分,这家伙显然是铁了心要把他掳回去,出手愈急,而在此之前,二棱子也加入了进来,让他进退两难。他们不理解他,可他却不能不管不顾伤了他们。
猝然听到刘春花的喊声,鄢星路转头望去,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正立在林边,身形狼狈,双眼却亮得可怕。
“春花……”
他心神一松,被梵立抓住机会,立即出手锁住他一只手臂,二棱子随即封住他的内力。
“你们……”
二棱子道:“殿下,得罪。”
“你们快放开我!”鄢星路不断挣扎,可惜内力已失,他力气大不过梵立,被一双铁臂钳住,横在马上带离。
刘春花此时已认出了他,但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她再欲往前,突然,一把长剑破空而来,铮地一声钉在她眼前。
“姑娘,好自为之。”二棱子向着她道。
突然,阵阵马嘶声传入耳边。所有人都看到,在她身后,欧阳义正带领数百人马,浩浩荡荡向他们所处的位置包围而来。
刘春花回头望去,在原地愣住。
她脸色惨白地看向湘舞,“姐姐……”
湘舞从没见过她这种脸色,在她印象中,眼前的人会哭会笑,难过时双眼会蓄上雾水,开心时便明眸皓齿,却从没见过她像这样如鬼魅一般的表情。她讷讷道:“妹妹……对不起,可是我别无选择,我……”
“出卖一个信任自己的人,是一件别无选择的事?”刘春花冷笑两声,“只怪我自己太傻吧。”
她回头望向远处,看着鄢星路离她越来越远,浑身如坠冰窖,她很想追上去,可四肢百骸却像灌了铅一般,一丝一毫也动不了。她拼命安慰自己,至少已经见到他了,于此她应该也心满意足了,比起这,她还要求什么呢?长相厮守吗?既然已经知道不可能,那还奢求什么呢?
可是她越是这么想,就越是心如刀绞,难道说,这真的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梵立本已策马走远,却在半路上因为颠簸加上鄢星路的挣扎,无法策马疾行。有一次甚至一不留神将人摔了下来,好在二棱子及时发现,将人带起,放在他的马上,否则面临的将是马踏重伤。
鄢星路拼命挣扎后无果,他蛮力比不过梵立等人,只好迂回道:“你们放开我,我只看她一眼便好。”
梵立不为所动,“殿下,我们没时间了。他们人马是我们数倍,一旦陷入埋伏后果不堪设想,况且端灵公子早已在边境等待多时,再晚咱们就回不去了。”
鄢星路眼看着人影变得模糊,直至从视野内完全消失,他又急又怒,“放开我!我要带她走!”但他此时失去内力,只能用招式抵挡,二棱子内力雄厚,即便不出手,单臂锁住他也绰绰有余。
“太迟了,殿下。”他说这话时,回头望了一眼。远在丛林中,成群结队的殷国士兵正手举火把,从山那边迅速奔来,而以他们久居草原的经验,数百人马也正向这个方向拥过来。
“你们把我留下便好……”鄢星路无计可施,笨拙地掰着二棱子的手,但那双长年做生意,打着木算盘的手,此刻像是钢丝般捆着他,他完全动不了,“二棱子,你快放开我……你们带着兄弟们离开,殷国在金朝的秘密我已交与你,师兄会替我守好金国,我眼下别无它求,只求能再看她一眼,你放开我……”
“殿下,你莫再说话了。况且区区一个□□,何足挂齿?”
“她不是□□!她是本王心许之人!”
二棱子沧桑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