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莫愁走了多久,不知她身后已形成几万顷荷塘,只觉得火光越来越近,那温暖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强烈到浑身上下都活跃着一股莫名的愉悦,一种凌驾于爱恨情仇的愉悦,一种千年都不曾感受到的愉悦。
终于,那修长的身影就矗立在眼前,青衫薄衣,长发微动。
那人在氤氲雾气后,辩不得全貌,却隐隐约约可见那双深邃的眼,像万年冰川融化形成的湖水,澄澈地望着莫愁,眼底尽是莫名的宠溺。
一股无端的悲怆与不舍闯进莫愁的心里。一刹那间,天地洪荒逆流而行,苍风骤起云海浩荡,可莫愁不关心,她只是想走得近一点,再近一点,看清那朦胧的眉眼。
莫愁伸手去抚摸那薄雾后的脸庞,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肌肤的时候,那身影却远离了一寸,咫尺之间,错了过去。
莫愁进一步,身影退一步,莫愁看不清那张脸上是悲是喜,只觉得自己心底升起一股无名的急火,像苛求空气一般苛求见到这张脸。
可越是惶急,却越是得不到。
那薄雾化作一只手,轻柔地抚摸了一下莫愁的头顶,盘踞在莫愁心里的焦躁情绪又一次被安抚了。
莫愁在心底想,“你为什么引我来,又不见我?”
“时机未到,怕你伤心……”那双如丹青妙手勾勒出来的温柔双眸里闪过一丝黯然。
莫愁马上就如失了魂魄一般想要跑上前去抱住他,这么好看的眉眼,不该有愁容。
突然,良久没有五感的莫愁突然感觉大腿间一阵剧痛传来,眼前人影开始破碎,唯有眼底带着一丝留恋。
莲花开始一朵一朵衰败,凤凰的歌声开始转为哀嚎,身后海面卷起万丈高的波浪,如千军万马之势向莫愁席卷而来。
薄雾后的男人身形一闪,两肋忽生双翼,快到近乎不可见地以肉身撞向惊涛骇浪。
生生形成了一道肉墙,把莫愁护在了身后。
可从始至终,莫愁依然没看清男人的眉眼。
这如同梦幻一般的世界开始崩塌,大腿处的疼痛开始越来越强烈,也越来越真实。
良久,像有一双手把莫愁的灵魂拉回躯体一般,莫愁忽地坐了起来,眼前是已经急得两眼通红的广寒,纤长的脖颈上已然青筋暴起。
屋内灯光摇曳,陈设依旧,莫愁一低头,看见大腿处一片殷红,地上有一大滩血迹。
见莫愁要发火,广寒赶紧大咧咧地抱住莫愁,“我的小姑奶奶,你要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被妖怪夺了魂了呢!你没事儿吧……”
没等他鬼哭狼嚎完,莫愁就用指尖掐了他胸口的一块肉,狠狠地拧了一下。“你姑奶奶我能有什么事?正梦游太虚呢,还遇见了绝色美男!要说我有什么事,也是被你害的!你拿什么东西扎的我大腿,出这么多血!”
“我怎么唤你你都不醒,用尽了方法都不灵,才想起你那天就是靠扎大腿逃出的幻境。所以我就……”
莫愁一拳打到小妖精的脑门上,“我那条腿还没好利索,这条腿又被你扎废了!我看你就是怕我嫁出去,非把我弄残了你就高兴了!”
莫愁气不过,还打算再咧嘴骂几句,却隐约觉得脸上也很疼,她推开广寒,忍着腿上的剧痛一瘸一拐爬到梳妆台前,只见原本精致而秀气的小脸已经肿得不像样子,人中也已经被掐出了血。
到这会,莫愁才明白这二货小妖精说的“用尽了办法”指的是什么。
敢情这五百年道行,还号称精通幻术的妖精,救人出幻境的方法就是把人脸打成猪头,实在不行就扎大腿!
广寒见状,赶紧心虚地溜了出去,临走还不忘喊一声,“金疮药在桌上,你自己上药啊!”
莫愁骂骂咧咧地掏出符咒打算把这小妖精的树干烧个精光,但奈何腿上实在是太疼了。只能咬着后槽牙,“等着吧小崽子,老娘非把你的树干砍了送去做恭桶!”
骂也骂够了,今晚这么一折腾,累得莫愁精疲力尽。她看了一眼桌上的金疮药,懒得伸手去拿。反正自己伤口愈合能力超强,过不了几天就能自己痊愈了,索性就用不上这下等药材了。
她躺在床上有些恍惚,方才幻境里的一切是那么清晰地印刻在莫愁的心里,青衣男人的声音像南方夏日里逡巡不去的雾气一般一直萦绕在莫愁脑中,虽然这境遇异常诡异,恢复理智以后甚至觉得可能是什么陷阱,可依然让人回味无穷。
莫愁闭上眼,仔细回味那男人的面目,却只依稀记得那好看的眉眼,其余一概不知。不知怎地,竟有些觉得可惜,幻境崩塌,没和他体面地道个别。
想到这,莫愁苦笑,我一定是疯了。
一夜无梦,清早醒来时候,小树妖正在小心翼翼地给莫愁大腿上药。莫愁看着自己已经被褪掉大半的裤子,恨不得把这小妖精再抓过来揍一顿。
可广寒睁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片昭昭朗朗日月可鉴的清纯无辜,莫愁要再大呼小叫的反而显得自己猥琐不堪了。
她赶紧也大喇喇地把广寒往外推,“哎呀算了,过几天就好了不用上药。”
一面说,一面赶紧把裤子提起来,心底暗骂,这个小二缺。
突然,莫愁感觉不对,她睨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年郎,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光天化日下好模好样地立在这里。这没什么,也不是头一回见,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