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意见我呆在原地,在我耳边唤了几声公主,我兀自推开她上前扶起阿史那奇:“大人何出此言?如今草原动乱,诸事还须依仗大人,请大人保重。”
来的路上,绿意同我说了许多这些天草原上发生的事,我这才知道原来前些时日突如其来的夜袭原因在扎布。
绿意告诉我,前些日夜袭因着防备不足,伤亡很是惨重,江彧在临走前下令阿史那奇彻查此事。亦是阿史那奇亲自带兵搜查,在扎布的帐中搜出了与扎洛近期往来信件,那信上头不仅事无巨细的将汗庭兵防布阵写得清楚,甚至还抄录了阿史那奇与江彧的文书密信内容。
白纸黑字,人赃并获。阿史那奇气得发抖,什么也没说便将扎布绑到此处,当众处刑。
“内子通敌,臣弟不敢推脱责任。”阿史那奇将手中的火把丢到一边,以额触地冲着我深深磕了个响头。他这腔沉痛,我透过这只言片语便能感知一二,“当日众位兄弟随我一道,为我阿史那家效力,是为了草原十八部的复兴大业,是为了在这天地之间一展雄风。如今因内子之故,草原十八部战乱再起,无数兄弟丧命于内乱之中。臣弟羞愧至极,无颜再见可汗,请可敦成全。”
“大人若是愧对可汗,愧对枉死的兄弟,便更不应该以此缘由寻死。”我伸手去扶他,轻甲冰冷触觉透过指尖传来,“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而死是懦夫才会走的路。大人是可汗的左膀右臂,亦是勇武之人,更应该知道乱世之中单靠一颗赤子之心是不足以称雄的。”
阿史那奇抬眼颇是惊慌得看着我,我手上本就没什么力气,他不肯起我便也只好堪堪绕过他,绕到扎布面前。
扎布的眼睛极好看,比这草原漫天星辰都明亮上三分。此刻这双星眸通红,她看着我轻声喊了句“可敦”。
我并未理会她,只是朗声问道:“扎布,你为何通敌?”
“……”扎布死死盯着我,几番欲言又止,末了还是松口应道,“生而为子,父母之命,不敢不从。”
“那你又从何处寻来阿史那奇大人与可汗的密信?”
扎布眼神飘忽,她满是歉意盯着仍跪在前头的阿史那奇,哽咽道:“蒙大人信赖,得以出入书房。每三日夜半,可汗便有密信传来。大人看完便会让小厮拿去烧毁,我便趁此间隔得知密信中所言何事,再回房寄予父亲。一切皆是我所为,大人并不知情。”
“你可知罪?”我仰着头,见她黯然点点头,便将目光由她转向跪了一地得大军,“诸位,扎布通敌出卖草原十八部之事证据确凿,可汗不在汗庭,我一介妇人本不该插手政事。但此事事关阿史那奇大人,又在此存亡关头,便想斗胆替可汗给诸位交代。”
我暗自叹了口气道:“通敌之罪本不该轻饶,但请诸位看在阿史那奇大人劳苦功高,一片赤胆忠心的份上,看在扎布腹中骨肉份上,饶她一条性命。”
阿史那奇垂着头猛地抬了起来,他不敢相信得看着我又看向我身后的扎布,静寂无声的人群中也传来窃窃私语。
我知道扎布有身孕一事也就在那夜突袭前后。
我称病在床,扎布时常来看我,也偶尔会给我偷偷带些马奶酒来。
一次我与她用膳时察觉她胃口不佳,便打趣问她是否有了身子,见她满脸羞怯片刻就了然。
那时我还担心阿史那奇叛乱,知道她有身孕时心情颇是复杂,却没料到这番惊变折腾,只能指望她腹中的孩子能在这时救她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