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他是那样率真旷达的人,明知这话会惹父皇龙颜大怒仍是我行我素得陈词直谏,比御笔亲封得史官还要耿直上三分,也不知自入朝听政以来因“政见不合”二字被父皇禁足东宫多少次——我在长安时便总在他被禁足时寻些宫外的有趣玩意给他解闷。
“公主?”绿意轻声唤道,约是见我失神又道,“公主,这只是绿意得猜测而已,也莫要太过当真了。况且这事想来也是蹊跷,不管如何,安庆国毕竟是反贼,太子殿下无论如何也不会将江山拱手相送罢?”
我轻笑,唯恐李晖身边会平白生出个奸邪之辈来便道:“这可未必,父皇老早便说了,他生的这几个皇子都与众不同得很。除却早夭得两位哥哥和生来腿脚不便的秦王,好好长大成人的两个皇子,太子不学无术,定王志气太大,长安城放不下。唯有一个尚得抱在怀中得李昭还有些指望。”
“公主这是说的什么话。”绿意笑着反驳道,“太子殿下和定王殿下,一个坐镇长安,一个镇守边疆,内外相得益彰,难道不是圣上之幸吗?”
我想她说的也在理,当下心里头松了不少,但念及江家旧事还是满心不解。
“绿意,你可知当日江将军为何要辞官回乡?”
这并非我头一次问绿意这个问题,她叹了口气极是认真得又重复了一遍道:“绿意如何知道这些曲折,长安里流言蜚语亦很多,有人说江将军辞官是圣上旨意,也有人说江将军辞官时杨家或是萧家设计。”
说起这些事,我终还是免不得心疼江彧几分。
若是江将军辞官一事与太子有关,倒是能解释通了哥哥与江彧之间的“救命之恩”,也能理解为何他堂堂亲王却隐在北疆无声无息多年。他必然是知道了江家事后的内情与李晖或者是杨萧两家之争有关,便不肯再与李晖过多接触。
以他薄凉的性子,赴北疆,远长安,就是明着将东宫之位推开几分的意味。
但江将军一向不参党派之争,又是肱股之臣,无论是于杨氏一党,还是萧氏一党都没有理由要将他赶尽杀绝?我想起那日江彧同我说江将军与晋和姑姑至死不相见的事,愈发不明白究竟是什么缘由能逼的他改头换脸,隐姓埋名多年。
末了,我也只得收拾了心情开口道:“记得晚膳做些大殿下爱吃得菜来,他昨日真是累坏了。”
绿意称是,又欲言又止得同我道:“公主,绿意知道你总挂念江小将军,但如今你毕竟已是可敦,绿意觉得公主还须得注意这些分寸。”
“什么分寸,你这话可不是什么好话?”
“公主平日里是fēng_liú惯了。”绿意笑道,“可嫁作□□,一面同可汗书信传情,一面又念着江小将军,四处打探江家的事,若是可汗知道了,到底不太好。”
我一时愣住,只觉这话讲的有理又没理,却不知如何同她解释。
江彧与阿史那原之间是何关系?若我说这二人是一人,想来连绿意也不会信我。江彧这些年变了许多,容貌气度皆是与从前大不相同,若他真有意瞒我,即便是握亦不见得能识破。
我当下只得别过脸,一言不发地作沉思状。
这夜凉风习习,除了偶来传来得马蹄声与轻甲碰撞之声外,汗庭灯火通明却静谧异常,我在颇是怅然的心思里收到了江彧得回信。
他这次倒未曾如我预料得那般寄片衣料过来,同上次一样告诉我衣带渐宽甚是想念。
我匆匆拆开信,只见一块为血色染了大半得护心镜跌了出来,信笺之上龙蛇飞动。
“归来当效子高与夫人对镜描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