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五这一天,朦胧的天光刚照进窗户,晏晴就起来了,她发现青虎已经起了个大早下山去了,地窖里只少了那只幼鹿和水貂。昨日青虎与她说过,去翼州城要近百里路,就算他背着猎物都走得比一般人快,也要一整日功夫才能赶在城门关闭前入城。待到第二日卖了猎物买了年货往回走,如果天气好路好走的话,他这一趟起码也要两日才能赶回。如果运气不好遇上风雪,恐怕就难说了。
所以青虎在青豹六岁之前,每两三个月,实在逼不得已时才去一次翼州城。平时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他都是去山脚下的村里用猎物与村人交换。到了这两年弟弟渐渐大了,能够照顾自己了,他才改为一个月去一次城里,换一些高级些的必需品,如衣物、调味料等。这一回出门,好在家里有晏晴陪着弟弟,他走的时候心情难得地放松不少。
且说晏晴将早饭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又将自己住的屋子彻底打扫一遍,才去喊青豹起床。趁着青豹漱洗吃早饭的功夫,她把他们兄弟俩的房间也打扫干净了。这家人家实在是家徒四壁,连擦灰都不怎么费水。
到了当天下午,她就把灶间、院子和地窖都里里外外打扫得一尘不染。从第二天开始,也就是腊月二十六,她除了做饭洗衣已经实在没什么事可干了,就和青豹聊天来打发时间。
青豹是个从未涉世的小孩儿,晏晴没指望能从他口中了解到多少关于这个大周朝的信息,不过他说个不停,让她对眼下这个朝代也有了一星半点的了解。比如翼州城在大周朝的北方,可能是在西北方向。再往北去有不少西域小国,虽然处在沙漠之中,但却盛产样子奇特的水果;翼州城里有一条大运河,所以全国各地好吃的食物都会坐着几十人高的大船来到城里,是美食的天堂;又比如大周的都城临阳,是在斜风细雨的江南水乡,那里有吃不尽的河鲜江鲜……
原谅青豹小朋友吧,他目前的注意力,还只集中在于吃上。不过这些话到了晏晴的耳里,就自动翻译成:翼州大约是大周版图上西北部某个省会级的城市,都城临阳则大概位于东南部。那些沙漠中的西域小国,可能就类似于她所知道的古国楼兰、龟兹那样的存在。
青豹还告诉晏晴,其实自己和哥哥不是本地人,他家原本祖居临阳城。这让晏晴很是吃了一惊。在这里生活了一个多月,她看青虎兄弟俩的样子是准备这辈子都住在西山里的,她还以为他家世世代代都是这山上的猎手呢。可听青豹的意思,他们家竟然是从繁华的都城临阳迁到这苦寒之地的么?见晏晴诧异地睁大了眼睛,青豹唯恐她以为自己吹牛,神神秘秘地道:“姐姐,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哥哥是我说的噢。我们真的是临阳人,是逃难逃到这里的。哥哥说,我娘原本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呢!”
见晏晴尽管点了头,但脸上分明还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青豹从脖子里拽出一根褪了色的红绳来,上面挂着一枚拇指大小、碧莹莹的玉佩。这玉佩是一枚柳叶的形状,放在晏晴手中时还带着青豹的体温,触手温润滑腻至极,再看成色极好,毫无杂质、晶莹剔透。
晏晴端详了片刻,看到反面雕着一个小小的字,看那笔画,似乎是个篆体的“青”字。但她又不能确定,因为不晓得这时空的字跟她所认识的汉字是不是一个体系,不过青豹的话随即印证了她的猜测。“我娘的闺名叫做青娘。”青豹指着那个字笑嘻嘻地解释,然后又万分宝贝地将这玉佩塞回衣服里。
基本上,从看到那玉佩的缇拖嘈帕饲啾说的话。那玉佩的质地和成色,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够拥有的,即使放在矿产开采技术极高的21世纪,也会十分珍贵。也许他们家是因为突然遭了变故,才不得不逃到这深山老林中来。也许是犯了什么事?晏晴不好再问,不过她觉着,这兄弟俩善良到了极点,他们的父母也不该是作奸犯科的人。想来这大周朝既还是皇帝统治下的封建社会,总会有些无妄之灾吧。
到了腊月二十六的晚上,晏晴和青豹都没有睡,给青虎在铁镬里留了饭菜,炉膛里的炭火也没有熄,就等着青虎一回来就能吃上温热的。可一直等到了午夜时分青虎也没有回来。到后来青豹实在撑不住,靠在晏晴身上就睡着了,临睡前嘴里还嘟囔着:“等哥哥回来就叫醒我……”
晏晴睡不着,她把青豹抱到床上,给他脱了衣服盖好被子,将火盆生得旺旺的,自己坐在窗边凝神分辨门外的动静。可枯坐到快要天亮,窗外依旧只有鬼哭狼嚎般呼啸的山风。
黎明前本就是最黑暗的,在这整个浓黑如墨的天地中,仿佛只剩下地上那个暗红的火盆有一点点光亮一点点温暖,却也只能照亮它周围寸许的空间。而她通身冰凉地隐身在这仿佛回到万物洪荒、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脑海中却有许多念头在急速运转,心头也有清晰的恐惧爬了上来。
青虎,几乎是她来到这陌生的时空,所能倚靠的唯一一个人。这个人现在不知身在何处,何时归来,而她则被困在这深山之中,彻底地与世隔绝。这些天来的头一回,她觉得寻找朱天余,然后再寻找回到现代的方法,是那么地遥不可及、难如登天。
朱天余是不是在这大周朝,她其实一点把握也没有,甚至连他是生是死也不知道。那指引她穿越时空的力量到底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