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青春校园>梦落芳尘>5.皇后的烦恼(上)

江南的冬天来得要比北方晚一些。刚进腊月,北方六府大多已是瑞雪纷纷,而都城临阳依然残存着些许绿意,城墙外的运河水虽然冰冷,却还未曾冻上。只是这几日北风刮得紧了些,一早一晚寒意入骨,天也成日阴沉沉的,仿佛悬在头顶一般,压抑异常。城里的老人们都说这是捂雪的天气,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怕是就要飘起来了。

这几日城东坊间的集市上,粮肉蔬果并棉布木炭等价钱一路上涨,城内也出现了第一个因为寒冷而倒毙街头的流民。

像往年一样,京兆尹魏谟齐一听闻手下来报,当即命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那处,将尸体拖到城外的乱葬岗子上埋了,给皇上的奏章上则只字不提。三十一年前,皇上是腊月二十二登基的,每年的这一日宫内都要庆祝一番。吉日将近,魏谟齐便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此时去触天子的霉头。

是以紫微宫高高的宫墙内,依旧是暖风袭人,歌舞升平,恭贺圣上登基三十二载的奇珍异宝、各色祥瑞流水一般从全国各地以及附属小国送至京城,这些日子,从宫墙内河流出来的水散发的脂粉香气都浓烈了许多,这是因为妃嫔们改用了异族贡品香粉的缘故。

除了掌管宫内库房的司库整日盘点入库珍宝,就数教坊司的俳优、杂伎、歌舞伶人最是忙碌,他们要在腊月二十二那日演一场盛况空前的歌舞大戏。谢皇后亲自督办此事,是以众人无不打点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排练新曲新舞,日日不得一刻空闲。

然而这几日皇后凤辇破天荒地没有出现在教坊司,教坊使刘辰费尽心思新采买了四个歌喉舞姿绝佳的女子排了一曲清新脱俗的民间小调《采茶》,欲请皇后一观以作定夺,去皇后所居的坤德殿求见,却次次都扑个空,守门宫女只说娘娘不在殿中,却也不知凤驾何处。眼看着离大典只剩下十来日,刘辰急得嘴角都生了好几个疖子。

凤驾此时却是在国师所居的天枢殿。

天枢殿在宫内最偏远的西角,一墙之隔便是宫外。国师是除了皇上之外,这宫里唯一一位健全的男子。然欲窥天道者,早已放弃七情六欲,故而大周建朝五百余年,国师不下三十位,无不洁身自好,三千粉黛在他们眼中不过是红粉骷髅而已。历朝皇帝对国师都十分放心。

放心归放心,可皇后已经连续三日从早到晚守在天枢殿,虽说国师还是皇后的嫡亲兄长,可到底太过有悖礼教。除非那守门的宫女嫌自己命太长,否则又怎敢透露分毫?

天枢殿内院中铺着一色儿的青石地板,墙边一株腊梅闻朔风而知冬意,绽开了一树金灿灿的花苞。大周朝以紫为尊,皇后所乘的四面绣凤织金紫缎步辇静静地停在树旁,四名身着藕色镶银边厚缎比甲、蜜合色棉襦裙的清秀宫女和四名青衣内侍太监面容肃然地立于步辇四周。

殿内身着绿色官袍的太医、淡绿衫子的药童和天枢殿的内侍太监抖抖索索地跪了一地,谢皇后身着粉紫色凤穿牡丹云锦常服,高坐于金丝楠木云纹宝椅上。

那织金彩凤恣意张扬,在国色天香的牡丹丛中引颈高歌,宛如要腾空而起一般,凤眼是两粒世间罕见的黑色东珠,熠熠生光。如果此时跪着的人胆敢将头抬起来望一眼的话,那东珠光芒虽盛,却不及皇后凤眸中的寒光半分。

“蒋太医,你的意思是,国师的心脉受了重创,除非扁鹊重生,华佗在世,否则活不过半载,是么?”一句一字,皇后说得极慢极低,仿佛是从唇齿中挤出来一般,其中的冷意令蒋猷悚然而惊,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他入太医署三十余年,从垂髫药童一步一步爬到太医令的位置,早已修炼成精,哪里不知皇后此时是动了真怒?

他握了握掌心皇上御赐的玉钩——这个动作已经成了他遇到困境时下意识的举动,仿佛能从中获得些许力量似的——谨慎地开口:“娘娘,老臣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妄言国师生死。”言辞之恳切,由不得人不信。

皇后闻言,竟半晌没有言语,跪着的人被无声的压力逼出一身又一身冷汗,却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谢皇后其实是在极力撑着,才能维持自己不在人前失态。饶是几乎咬碎银牙,在凤袍下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谪仙一般的兄长,世人都传将要羽化登仙的人,他的生命也会如此脆弱么?

他是谢家长房嫡子,谢氏一门的骄傲,也是自己从小仰望和倚靠的人,没有他费尽心血的庇护,在这噬人的深宫里,自己和景瑜哪里能活到今日?

可是这该死的蒋遒,却说他就要死了。

蒋遒,你该死,该死的是你。

——然而她的理智却告诉她,蒋遒的医术,不说堪比华佗扁鹊,却也称得上一代医宗,没有理由连一个简单的诊脉都出错,他的结论,八九不离十。

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绝望。她倒是情愿蒋遒是个庸医,好痛痛快快地杀了他。而不像此时,只能死死地盯着他,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

就在蒋遒已经快把手中的玉钩捏碎的时候,他终于等来了救星。

谢明晟的大弟子宋寒跌跌撞撞地从后殿跑进来,一迭声地喊:“娘娘,师傅醒了!师傅醒了!”因一路跑得太急,连左脚的鞋子掉了也不知。

谢皇后闻言霍地站起来,面露惊喜之色:“醒了?快带本宫去看看!”她疾走两步,突然想起来什么,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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