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头上下都说,七皇子真是个有福的,不知怎地就合了皇后娘娘的眼缘,竟被当作嫡子一般疼爱。景瑜满月之时,萧皇后竟然特特恩准谢婕妤带着幼子回娘家省亲!这可是所有育有子女的妃嫔都不曾有过的殊荣,一时间后宫哗然!谢婕妤自然是大喜过望,据说她不顾刚出月子身子孱弱,亲自抱着七皇子去坤德殿给萧皇后磕头谢恩。
允许皇妃带着刚满月的皇子出宫回娘家省亲,虽显皇恩浩荡,却与祖制不合。萧皇后思虑得极为周详,传令中车府,为谢婕妤准备了两辆外表极普通、内里却宽敞舒适的桐木二乘翟车,一辆供谢婕妤带着贴身女婢乘坐;一辆由奶妈抱着七皇子乘坐,并放置皇后赏给谢府的各色珍宝古玩。中车府令命人除去了车门上象征皇妃身份的翟羽和五彩锦带,又派了十二位身手矫健的羽林卫换上便装护卫前后左右,一行人卯正三刻便从紫微宫北门玄武门悄悄出了宫。
谢婕妤的父亲谢侍郎彼时只是普通官员,没有资格住在京城中的繁华地段,偏谢侍郎心气又高,不愿在城中狭窄的街道上蜗居,索性在京郊置了一块地,建了一处颇具田园风光的府邸,把日子过得十分超脱自在。前一日谢侍郎早早得了宫中密使来信,知道当皇妃的女儿与刚满月的外孙要回府省亲,简直高兴得不知怎样才好。
原配夫人去世得早,谢侍郎不愿续弦亏待了几个儿女,这些年在府中又当爹又当娘,尤其疼爱酷似其母的yòu_nǚ谢婉南。嫡长子自幼在紫云峰修天人之道,成了国师后在宫中一些场合还可时常得见,可这宝贝女儿一入宫门数载,竟是再未见过,如今乍闻喜讯,怎不叫谢侍郎喜上眉梢?!谢府阖府上下受了老爷感染,从下人到管家无不喜气洋洋,只恨不能将这一份光宗耀祖的荣耀拿出去大肆宣扬,好叫世人知晓谢府圣眷之隆。
可那一日,思女心切的谢侍郎坐在谢府门口从日出等到日落,也不曾见到女儿和外孙的翟车。从翘首盼望,到忐忑不安,再到心神不宁,焦灼的谢侍郎几乎要在门口枯坐成一尊望女石。
惊疑不定等到第二日,谢家长子谢明晟从宫中传来消息,昨日谢婕妤不曾归家,竟是因为在路上遭了意外!
原来在回谢府的途中,翟车须得经过一座不高不矮的山丘,唤作平山。平山里新聚了一伙贼人靠剪径为生,目的性极强,冲上前就抢,抢着了就跑,抢不着也罢,还是跑,十分拿得起放得下,如此倒也十之八九能够成事,一时投奔者众,隐隐成了一番气候。京兆尹早已知晓此事,只是几起事件都无人伤亡,自觉也可定义为蟊贼小打小闹,哪个地方没有几个蟊贼嘛!按照官场惯例,进山驱逐了一番,便按下不表。
因着城外也算是在天子脚下,为避免惹祸上身,这伙贼人做了几单好买卖后,便练出一双火眼金睛,碰到车上有皇族标记的,即远远地避开去,只捡那普通富贵人家的马车下手,活该谢婕妤此番轻车简从刻意低调,早起的贼人首领正在巡山,远远看见山道上这两辆上好的桐木马车标记全无,心中一喜,又瞧见后一辆车拉车的马呼哧呼哧直喘,腿上油亮的腱子肉暴起,晓得沉甸甸的财物应当是安放在此辆车上,当即将弟兄们都召集了起来。
一声尖利的呼啸,山林中陡然冲下四五十人,直奔第二辆车而去。突然遭此变故,十二名便装的羽林卫立即拔刀,摆出防御阵型将马车团团围在中央。不想这伙贼人来得古怪,三四人死死缠住一个羽林卫,令其无法脱身,另有四个贼人扛着大斧冲到第二辆车旁,几下便将车辕砍断,竟是直接将几百斤的车身扛起来就跑,等这四人跑出去数百步,首领又是一声尖啸,众贼人旋即连滚带爬地跳出战圈,四面八方往山上乱跑,作鸟兽散了个干净,整个过程不到一炷□□夫。
十二名羽林郎举着刀愣了半晌,听到马车内传来谢婕妤尖锐的哭声才还了魂,调转车头急速返回宫中报信。一个时辰后,几百名疾驰而来的羽林卫将平山包围得铁桶一般,搜山搜了半天,半个贼人也没找到,只在山坳里头发现了摔坏的马车,旁边的奶妈心口插了把柴刀早已断气,七皇子人不知所踪,襁褓和贴身紫色小衣胡乱地丢在一旁,而满车财物竟然一件不少。
此案可谓荒谬绝伦,善断案的大理寺卿卢锦纶仔细分析了整个案件,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贼人抢到马车后,才发现里头财物上的皇家标记,知道闯下弥天大祸。御用的财物即使拿了也不敢流通使用,索性丢弃,下人打扮的奶妈碍事一刀捅了,七皇子年幼,却是被剥除了皇家的衣衫,光溜溜地掳走了。
刚满月的七皇子景瑜就此失踪。
七皇子失踪,皇帝震怒。不论这孩子是哪位妃子所出,也不论是否他心头所爱,单只论皇室血脉被贼人掳走,生死难料,就是一桩天下奇闻,皇帝这辈子历经坎坷,可还未曾吃过这般大的亏。然而谢婕妤携子省亲一事,本来就是不合祖制之举,若是仔细追查,未免巧得蹊跷,萧皇后似乎也脱不了干系。皇帝有心大事化小,于是此事也不好如何声张,只吩咐寻人要紧。于是宫里不断派出大批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