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府衙门的院子中,摆了一排又一排的石块堆叠出的凳子,凳子上搭着织金楚绣的端子,最前排放了一把太师椅,面向着这一排排的临时的凳子。太师椅上搭着张白狐皮,在这样破落的情境下,也是雍容无比。
一群扶腰捶背的官员们,打着哈欠到了院子里,未曾有人安排,却也已是按照品阶位次在相应的凳子前站着。太阳稍微挪了挪位置后,裕王才在黎桐和黎枫两人的护卫下,走到了院中,在太师椅上坐下。其余官吏一并站直了身子,突然间精神焕,齐刷刷地行礼道:“参见裕王殿下。”
裕王将手搭在太师椅的扶手上,衣衫是一贯的绛紫色,脖颈修长,面若寒月。只是那束好的头,却是有些杂乱,不大顺畅。原是梳子不见了踪迹,而郡守府的主卧也已坍塌,故而未能妥善整理头。这也让他有些烦心,看着眼前的一排排官员,摆了摆手道:“都坐下吧。”
“谢王爷。”官员们纷纷坐下,瞬间一个个又是弯腰驼背,没一点儿精神气。
见人都坐好了,裕王方才开口道:“刘侍郎,怎么就死了?”
刚刚做好的官员们,此刻又是纷纷起身跪在自己的凳子旁,一阵慌乱哄响。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黎桐和黎枫二人都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也定然会在第一时间报告给裕王,可如今裕王却是找他们来兴师问罪。机灵的人都晓得应当闭着嘴不说话,说错了什么,可就是要得罪那边荣王殿下的。
上官笙却不是一个那么快就能想那么多的人,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若是每个人提醒,他却是反应不过来的。于是,见众人都不说话,裕王又是开口说了句:“找个人出来说说吧。”
自然而然的,上官笙成了这个说说的人。上官笙理了理自己的形容,抬头恭恭敬敬地说道:“司思姑娘在前夜观地形,觉前方路途定然不多坦阔,让我等歇息一夜之后再行赶路。而刘侍郎因不愿违背王爷命令,执意赶往辽西,深夜未能辩出沼泽模样,深陷其中而亡。”
裕王挑了挑眉毛,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上官笙,问道:“你是工部新来的那个——上官笙?”
上官笙恭恭敬敬地回说:“正是下官。”
“你是如何推断出来,刘侍郎是深陷沼泽而亡,而不是,一开始就死了,之后被丢进去的呢。”裕王展颜笑着,盯着上官笙看了看,随后转向自己身旁的黎桐看了一眼,随声说道,“跟他们讲讲吧,怎么一回事。”
黎桐拱手礼了礼,而后对着院中的管理们厉声说道:“侍郎刘某,因擅作主张,假借裕王殿下之命,违抗荣王口令,当杀无赦,以儆效尤。”
跪在地上的官吏们身子抖了抖,当即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众人们这时才想起,当时刘侍郎离开的时候,黎桐是追了上去的。当时大家以为,黎桐是要去保护刘侍郎的安全,而大家得知刘侍郎死讯时,因为太过惊慌,也是忘了黎桐不见了踪迹。
现在说起来,众人才恍然大悟。黎桐当时就不是去保护刘侍郎的,而是去杀人的。先前刘侍郎虽然自以为是在为裕王的权威说话,而却不料自己成为了裕王和荣王之间对峙的牺牲品。许多人十分庆幸自己当时什么话都没有说,死里逃生。
而上官笙却是在愣了半晌之后,又开口问道:“可,刘侍郎再怎样的错处,也是朝廷命官,理应交由大理寺定夺罪责,王爷这样是不是……”
上官笙身前的那名官员实在是不忍心上官笙就这样往枪口上撞,便是回头提醒道:“王爷身兼钦差一职,手中有国玺加印的圣旨,离京后所有官员听凭调度,如有不从,可先斩不奏。”
裕王的笑意又深了一些,抬了抬手说:“你是……李泽文是吧,记得比他清楚。在灾区的这些日子,就由你来带着他吧,省得本王日后写折子的时候,还要多写个名字。”
李泽文忙应道:“是,下官领命。”
这下一来,上官笙再怎么样的愚钝,也该是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裕王抬了抬手说:“都跪着做什么,起来吧,要说正事了,这一说也不知要说多久,把你们跪坏了,谁来给本王做事?”
“谢王爷。”
官吏们乖乖地站起了身,在凳子上坐好。
这是此行中所有工部的先行人员,官位大都不高,更多的还是干苦力活。今儿裕王把他们召集起来,为的就是地动过后初步的城镇地质环境探测,以及房屋受损状况的记录。辽西郡共七个大城池,三十二个镇子,四十四个村庄,还有不计其数的小聚落,朝廷的任务更多的是将城池和大镇规划重建,小型的村庄聚落则有当地的官府执行。
辽西郡的知府温幸在得知裕王和荣王带队到了辽西郡后,又折回了郡府,甚至还派遣下人四处开始搜寻幸存的百姓。拖此,裕王也是第一时间得知,城池大镇多是房屋坍塌,地裂也只是小规模的裂缝,并没有造成地陷这样更改地形的情况。
裕王让黎枫带人,连夜从书房的废墟里扒出了郡志,地形篇的图经由裕王的手画了几幅,此时也是拿给了在做的人传阅。
“辽西郡背山临水,是个好地方,最南边的红月镇,就建在红月山山脚下,现在是什么情况也不得而知。如今我们身处辽西郡郡府,理应先对此处进行勘察,看一看房屋的受损,地形的更改,以及将来该如何修建,预期所要用的银两是多少——对了,户部的那些人应该过两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