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都颇显悠闲的姬无涯,在这个问题上愣住了。自己还带了个谢景迟,这个谢景迟偏偏还在城门口,在安州上上下下全体有品阶的官员面前,从马车里摔了出来。
略作思考之后,姬无涯又是面带微笑,温声道:“迟姑娘有恩于本王,不可怠慢。”
得了答复的宋千在心里念叨了半天“不可怠慢”这四个字,左思右想不知到底怎么个不可怠慢法,苦思无果,只得吩咐捕快带话回府,让夫人带着丫鬟把自己闺女住的那间收整出来,一应用品全都置换了新的,又吩咐将主卧也照样收拾了,自己一家搬到客房里住。
话传了过去,宋千心中依然忐忑,原本一个小小的知县,天上突降馅饼提成了个知府,这又立马要接王爷的驾,宋千觉得自己这两个月的经历,比过往四十年都要精彩。
突然改了目的地,反倒路程近了些,宋千引着姬无涯到了自家府邸,对比其它的知府宅邸确实寒酸了许多,姬无涯想着他是刚刚调任过来,还是个代任的知府,也就不奇怪了。
叠彩在马车旁候着,说下榻的地方到了请姑娘下车,等了些许时候没什么动静,前面的姬无涯皱了皱眉头,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向了马车,一把拉开了帘子,正瞧见倚在哪里睡着的谢景迟。
时已薄暮,车厢内的光线更是黯淡,谢景迟坐在马车的最里面,头歪着倚在车厢壁上,只有透过帘子的浅薄光影落在谢景迟的脸上,面容朦胧,轮廓模糊,姬无涯静静地看着,缓缓放下了帘子。
姬无涯对着叠彩吩咐道:“在这儿守着,等她醒了再领她进去。”
叠彩听着姬无涯或有意或无意压低的声音,一时有些发愣,反应过来后自觉的也是低声回了声是。
宋千愁眉苦脸的看着这辆朴素的马车,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能先领着姬无涯入了大堂,丫鬟上茶时忙吩咐人去府外马车旁候着。
姬无涯细细嘬了口茶,搁下茶盏后才开口问道:“你这宅子,瞧着有些年头了,不像是新置办的。”
宋千在堂下躬着身子回说:“回王爷,这宅子是前任知府沈大人的,沈大人一家下狱之后,这宅子空了出来,下官刚至安州,原打算先住在府衙中,那衙门里的张通判道可先在这里住下,下官就搬了来……”
“沈秀的房子?”姬无涯不着痕迹的又瞧了瞧大堂的陈设,“倒是个清雅的宅子,沈秀眼光不错。”
宋千笑道:“下官搬进来时亦是如此觉得,故而一应陈设都未做改动。”说罢顿了顿又道:“府衙那边备了晚膳,不知王爷准备几时用膳?”
“再去府衙也太过麻烦了。”姬无涯摆了摆手,“就在你府上吃吧——等迟姑娘醒了再用膳吧,瞧着时间也不早了,大约过会儿便醒了,你就先吩咐人准备着吧。”
这又是愁煞了宋千,从前一个小小的知县,哪有接驾的经验,原本安排在府衙里,还有其他人帮衬着,如今进了自家府里,但膳食一项就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遣了管家去门口问了姬无涯带着的唯一的一个侍从——叠彩。
叠彩只凭着印象说了几道菜,忌口大概说了一下,刚说完,马车里就有了动静,叠彩忙又道:“迟姑娘?”
谢景迟睁开眼发了会儿呆,伸了个懒腰,听到声音后拉开了帘子,疑惑看着拱手的叠彩,以及一旁垂着脑袋的一干丫鬟,问:“叫我?”
“迟姑娘,王爷已在府中,只等姑娘醒来用膳了,您看?”叠彩的语气中夹带着敬重和严肃,听得周围的小丫鬟不由得把头又往下低了低。
谢景迟这才意识到那一声“迟姑娘”是在叫自己,觉得有几分有趣,于是攒了个笑下了马车,脚刚沾地,那一群小丫鬟又是行礼又是问安,搞得谢景迟有些飘飘然,为首的丫鬟显然有些主见,提着盏六角灯笼,又是对着谢景迟行礼道:“迟姑娘,奴婢碧回,夫人指派了奴婢来伺候姑娘,姑娘随我来。”
碧回的声音脆脆的,听着像是水珠落在空碗中,谢景迟多看了她两眼,发现还是个很是清秀的姑娘,顿时好感倍增,点了点头就跟了上去。
叠彩摸了摸脑袋,跟着府上的小厮把马车拉到了后院去。
进了大门,绕过隔断,再往前便是大堂,谢景迟远远就瞧见了坐在主座上的姬无涯,堂上烛光熠熠,倒是颇有一番与星光遥相呼应之感。谢景迟加快脚步进了大堂,姬无涯看见人到了,便对着一旁的宋千道:“人既来了,便用膳吧。”
碧回收了灯笼,主动的引着人到了偏厅。
一餐罢,碧回又道:“迟姑娘,若无其它事,奴婢带您去卧房,您意下如何?”
人已经开了口,谢景迟看了看刚刚搁下筷子的姬无涯,又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宋千,再瞅瞅自己身旁立着的碧回,点了点头道:“那行吧。”
刚站起身,才想起来如今姬无涯不是原先那大侠了,在王爷面前离席时应该怎么说来着?谢景迟杵在那里仔细想了想,结果什么也没想起来,于是尴尬地试探着道:“王爷?我先走了?”
“去吧,有事吩咐下人便可,宋知府想必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姬无涯犹有兴致地端了盅酒饮下。
不等宋千答复,谢景迟便转身走了,碧回见状也是跟上领路。
“碧回对吧?”谢景迟出了偏厅后,便开始同碧回搭话。
碧回浅浅笑道:“正是,姑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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